馮黛珠垂着眼眸,憂聲說:“今日出門前還說處理完事情便早些回來陪我,不還是被這大雨困住了。總也不當心,平白叫人操心的緊。”
趙嬷嬷穩聲勸慰,“這大少爺一向忙于政事,縱是憂心您獨守空閨,卻隻恨不能兩頭并進。奴婢瞧着大少爺是個非常有心性的,想必是隻等來日仕途順當些,多掙些家當給您花呢。”
馮黛珠這才微露欣慰之色,卻也隻是莞爾一笑,随即便轉為凄迷的苦笑:
“我何嘗便要求他這般上進了,哪會累壞了身體,不還是叫人心疼。平日裡也就罷了,今日是我生辰,他不還是不挂在心上。我自嫁進來,攏共與他待的時日不過三四日,其餘時間皆是我獨自一個。依我看,這中原的日子未必就比塞北的好,我倒情願......”
還未說完,趙嬷嬷就慌忙勸道:“少夫人,這話可千萬說不得呀!您就别自怨自艾了,省的讓旁人聽去了,倒生出不該有的閑話來。”
馮黛珠又盯着那搖曳紅燭片刻,心中生了倦意,便立起身來欲到一旁的床榻上歇息。才悠悠站起身,便聽得窗外有小丫頭快步跑來的聲音:
“少夫人,大少爺回來了,才從馬車上下來,一進門便問起您睡了麼,連濕了大半的身子都沒來得及擦,這會子已經往咱們後院過來了!”
馮黛珠面露欣喜,直直向窗外的朦胧雨霧望去。早有小丫頭在門外打着簾子候着,不多時,便聽見男子的腳步匆匆而至,窦言舟一身酒氣走了進來,身上的錦緞正如小丫頭所言,已被暴雨打濕了多半。
他看向等候多時的新婚妻子,施施然一笑,便将滿是擔憂心疼的馮黛珠一把擁入懷中。
“雨下的這樣大,何必巴巴地趕回家,便是尋個地方避避雨等雨勢漸小再來也不遲啊。”馮黛珠感受到他濕透冰冷的衣衫,止不住的心疼。
窦言舟晚間喝了好些,一時站都站不穩,勉強倚着力将懷中的妻子抱的更緊了些。他低頭輕吻馮黛珠羞紅的臉頰,濃郁的酒氣随之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我有嬌妻安然于室,不過淋些雨又何妨?”
趙嬷嬷等人看在眼裡,皆面露喜色悄然退下。
至少,今夜的少夫人總不會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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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雅居。
窦言洵懶懶躺在一把竹椅上,房内門窗半開,雨勢絲毫不減,從外依稀散落進來。
他手中把玩着一柄青玉制成的玉瑗,時不時因玉質碰觸黃花梨木桌幾而生出玎玎聲響。
遠處有丫頭姣含和姣蕊一臉殷切的望向窦言洵那把玩玉瑗的手。
素來,二少爺一旦心情不好便會拿出這枚玉瑗仔細把玩,稍後便會再自斟自飲,再然後,少爺便會微醺,然後便會......
正是百年難遇的大好時機。
姣含和姣蕊對視一眼,都已經蠢蠢欲動。果然不出片刻,窦言洵便停下了動作,将那玉瑗按在掌心,溫言吩咐,“給我拿壺酒來。”
姣蕊當即喜滋滋道:“奴婢這就去。” 姣含亦不甘其後,拔腿便緊跟在姣蕊身後邁出房門。
窦言洵看着她二人離去的身影,眼眸中淡淡閃過一絲殺意。
他伸出三指輕叩桌沿,發出極其輕微的笃笃聲響。須臾便有一黑衣男子翻窗而入。
男子身着夜行衣,拱手抱拳:“少主。”
窦言洵擡起眼眸看了看那男子,沒等發問便聽男子輕聲禀報:
“果真如少主所料,大少爺與隆福等人談完事後,又折返回了碧華樓,還如從前一般,”男子頓了頓,擡眼看了看窦言洵的神色,方才輕聲補充:“以您的名諱。”
窦言洵平靜無瀾,隻是淡淡問,“那瑤娘還敢開門麼?”
“少主英明,那瑤娘今日應該是被您吓壞了,隻是稱病閉門不出。大少爺等了片刻,頗有些掃興,在大廳又坐着喝了會酒,便趕回家中了。”
窦言洵輕點頭,在瓢潑雨勢中淡然言道:“甚好。若是她今後再生了膽造次,你去處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