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飛機,從托運處取回行李——這次我搶走在前頭,将行李牢牢抓在手裡——我不敢去看凱厄斯的臉,因為當我這樣做的時候,我明顯感到他身上多出一點暴躁。
跟着人流尾巴,我們往出口走去。這裡機場小的可憐,隻有兩條通道,一條是出口另一條是換乘。我盡可能和凱厄斯維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走在他身後,他不斷回頭,眉宇間壓抑着什麼地看我一眼,我縮了縮脖子,感到有些不自在。
凱厄斯的目标很明确,一出機場,他就拖着行李向右拐彎,直奔某個拐角而去。我跟在他身後,細細的雨水緊跟着步伐飛濺上來,褲腳泅上一層薄薄的潮濕,空氣裡混着塵埃與濕潤清新的擠進肺部,今天是一個陰天。
當他終于停下腳步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凱厄斯站着的地方旁邊,停着兩輛極具潮流風格,可以稱上是炫酷的汽車。一輛是極富光澤的銀色,一輛則是橡皮鴨似的明黃色。在下着雨的天使港霧蒙蒙的灰調景緻裡,這兩輛不論是外形還是顔色來講都過分出彩的汽車,有種格格不入的怪誕。
老實說,我不敢想象凱厄斯坐在這輛明黃色的車子上是什麼樣的場景。
凱厄斯的臉色确實沒有好到哪去。他似乎終于受夠輛颠簸的旅途和嘈雜的人群,并最終決定将一腔怒火都發洩在這兩輛出挑的汽車身上。他屈起手指敲打着車蓋,暗示車主人客人的到來。盡管我懷疑,他那種力度究竟是禮貌的暗示還是單純想敲碎人家車子的天靈蓋。
“你好,凱厄斯。”幾乎就在凱厄斯敲下去的同時,兩輛車車門同時打開,敏捷的影子竄出來,一男一女一眨眼就到我們身邊。毫無疑問,是……吸血鬼。
原諒我的停頓。在看到他們的第一眼我不認為他們是吸血鬼。如果你在沃爾圖裡也待過那麼長時間,你對于吸血鬼的印象就會是一群生命定格在少則百年多則千年之前的老古闆,上到思維處事下到愛好穿着都與現代截然不同。
所以,在看到穿着T恤與夾克,牛仔褲和運動鞋,脖子上甚至還挂着入耳式耳機的如此年輕的面孔出現在面前時,你很難不感到驚訝。
金黃色頭發的吸血鬼——我想他就是愛德華——抓住凱厄斯的手,阻止他瘋狂的動作,握了握,“原諒我和貝拉的疏忽,剛才音樂放太大聲了,沒注意到外面。”
他的聲音比他的臉孔更加年輕。這話他說得很别扭,一點都沒有希奧布翰或者艾蒙那種圓滑。情緒在他臉上不再是藏得住的東西,比如說現在,我就覺得比起對凱厄斯的抱歉,他更在乎那輛漂亮的銀色沃爾沃車蓋有沒有被敲壞。
“不會壞的。這是輛運動型轎車,我曾開着它晝夜不停穿過華盛頓州的落石山地。它性能很好,結實防撞。今天下雨山路有點滑,我本來想開馬丁過來,但最終選擇這輛。你可以試一試,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愛德華的臉毫無征兆轉向我,他應該是個愛車的人,因為說起車他很興緻勃勃,一時間有點忘乎所以了。他的話像是在回答我心裡的話似的那麼準确,可問題是他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心聲,這種……蛔蟲屬性,請原諒。
愛德華的嘴角很别扭的彎曲一下,看樣子他很想笑,但最終忍住了。“你發現了,這也并不總是一件好事,我的世界總是很嘈雜。對了,你好凱倫,我想你沒有見過我,我是愛德華·卡倫,卡萊爾的養子。對了,貝拉也來了,天使港的地下廣場有幾本她想要的書。貝拉?斯旺,當然現在她也算一個卡倫了,我的妻子。”
說到這裡愛德華摸了摸鼻子,這可能是他不好意思時一個習慣性小動作。他身邊那個穿着灰色連帽衫套裝的吸血鬼——我想就是貝拉——同樣輕輕咳嗽一聲,我注意到,他們的手緊緊牽在一起。雨水從天而降,兜頭灑下,但卻不降臨在他們身上,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将潑天蓋地的細雨與他們隔絕開。
我很高興愛德華不像埃及或者愛爾蘭的吸血鬼一樣,一見面就稱呼我為小姐。那樣的稱呼太有距離,我作為一普通現代人,根本很不習慣那玩意兒。
“你好,愛德華。還有貝拉。我是凱倫……”我向愛德華伸出手,手伸到一半肩膀卻被一把扣住,身體被迫後退幾步,手收回來,後背撞到堅硬的懷抱上。
“……沃爾圖裡。”凱厄斯上前一步,替我說完後面的話。我注意到愛德華嘴唇又抽搐似的彎了彎,有什麼東西讓他怪異的不習慣。
“愛德華?卡倫。”他接着念出愛德華的名字,用的是一種冰冷機械,公事公辦的語調。凱厄斯的聲音或許不輸他們的年輕,但他聲音裡的鄙薄與卡倫們有種本質的不同,“音樂放太大聲而錯過,多麼完美的借口,妄圖掩蓋你們的疏忽與怠慢,難道這就是卡倫對于沃爾圖裡的态度,我感到很失望,這麼多年過去阿羅對你們念念不忘,而你們卻如此不知感恩。難道這就是你們所謂善良的吸血鬼的良好态度與待客之道?還是上次沃爾圖裡對于這個女人的寬大處理讓你們得意忘形,喪失最基本的禮貌。”
愛德華和貝拉的事我在沃爾圖裡有所耳聞,是德米特裡當作八卦講的。我隐約模糊記得,他們似乎還有一個孩子,而當初卡倫家族和沃爾圖裡曾先後因為貝拉和這個孩子的存在起過争端。
凱厄斯一番話将愛德華和貝拉,乃至整個卡倫一家全都給刻薄進去,而愛德華和貝拉顯然都不是那種長袖善舞的類型。氣氛一下子陷入尴尬。就在我絞盡腦汁想究竟該如何結束這種場場面時,一道清脆的聲音輕輕松松将氣氛攪起來。
“外面一直下雨,我想我們還是到車上說話。凱厄斯和凱倫遠道而來,讓客人站着幹淋雨可不是我們的待客之道,卡萊爾剛剛打來電話,他已經下班,正在家裡等我們。對了,愛德華,你一直想要的七号棒球棍,羅斯和埃美特今天出門到約克郡給你買回來了。羅斯希望你能妥善保管它,鑒于這已經是你第七次讓她幫你買棒球棍。”
清脆的聲音一眨眼閃到我腦後,與此同時一把丁香色長柄傘砰一下在頭頂上撐開。身着白T恤與紅色緊身皮褲的女吸血鬼将雨傘塞進我手裡。她的黑色短發不聽話地豎着,幾根戳在我耳後。雨水晶瑩,濺落在她的朋克馬丁靴上,折射出亮面的光。
“凱厄斯,很高興再見你。我們全家期盼沃爾圖裡的來訪已經很久了,阿羅早些時候已經再三和卡萊爾通電話,我們會确保你們在這裡呆得開心。”
女吸血鬼對凱厄斯極為快速又不失禮貌的說道,她語速很快,但卻不讓人覺得咄咄逼人,反而配合上嬌小玲珑的身材,有種跳脫的輕快感。
然後她轉向我。
“你好凱倫,我是愛麗絲。”她的手搭上我肩膀,在我還沒回過神時已經送出一個大擁抱。
我一時愣住,都不知道是該先驚訝這樣的打招呼方式,還是先驚訝她就這樣把我從凱厄斯身邊扯出來,“來坐我的車吧。沒有人會不喜歡保時捷。這是世界上最棒的車型。不論外型還是加速度都是一流。”她朝那輛明黃色跑車揚揚下巴。
愛德華發出不贊同的聲音,愛麗絲瞥了他一眼,繼續對我說,“之一。我保證它不會讓你失望,在回家路上給你極緻的體驗。事實上····”她俏皮的眼睛迷離了一瞬,“我預感到你會喜歡。來吧,我們快上車,别傻站在這裡淋雨了。貝拉,你也坐到我這裡來吧,巴黎總部新上了一期時裝,有幾件我覺得特别适合你,雜志已經寄到,你可以在回家的路上慢慢選。”
愛麗絲手一伸,将什麼東西朝愛德華抛過去——是一把黑色長柄傘——她手收回來時已經拖上我行李,“要麻煩你載一下凱厄斯了,愛德華。這是女孩子們的時間。”她咯咯笑起來,那麼輕巧的聲音,一手拖着行李另一手拉着我,我們一起沖進雨水裡,貝拉跟在我們身後,隻留下漫天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