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南枝和李君兵分兩路,繞着後山找了一個遍,還是沒找到林巧雲。
“李公子!”林家的家仆,“林小姐,找到了!”
“好。”李君肉眼可見地送了一口氣,但臉上郁色未解。
同樣,遊南枝依舊心事壓心頭。畫上那位女子,像鬼一樣纏着她。好多次,遊南枝感覺越來越靠近她,能抓住思緒,想起她是誰時,想法就像中妖術一般,化成煙飄散了。
“走吧,天黑透了,就難下山了。”李君說。
遊南枝提步跟上李君。兩人來到山腳下,就要分别。
“返程注意安全。我先去和林家人會合。”
“嗯。”遊南枝點頭。她看着李君的背影,那種答案即将揭曉的感覺又來了。遊南枝喚住李君,打開自己的背着的托箱,翻出裡面的紙筆。
“李大哥,你看看,這姑娘,你認得不?”
遊南枝怕耽擱李君,埋頭刷刷作畫,很快拎起一張女子畫像圖給他瞧。
“你這……”李君看着遊南枝手中的畫,難言,“這是女子啊?”
“對啊。”遊南枝自己側有又查看了一眼,“是女子。”
“我看不出來。”
“這多明顯,長發,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的。”
李君心想,我也是啊。他呼了一口氣,搖頭說:“我認不出來。”
“你不覺得,有點像你妹妹,林小姐麼?”
聞言,李君正色,抓過畫像放在眼前仔細辨認,他還是搖頭,“巧雲這裡有一顆痣,這位姑娘,沒有。”
李君指着畫像上女子的鼻梁說。遊南枝反應過來,心中堵了一口氣,是哦。但她不确定,是她未曾注意這個細節,還是這畫像上原本就沒有。
李君匆匆走了。
遠處渡口的船夫在向走的忙的人揮手。船運夜黑則停,要上船的趕快。來時,聽船友說,黃達仙人不喜洲外人留宿,滞留在洲上的陸上人,會遭黴運,無一例外。因此,擺渡的船日落時分便不接香客上洲,抓緊時間一船船地往外運香客。
三兩香客奔向船夫,但李君依舊往仙廟中心去,一點不着急。想來林家人有錢,又會包船回去。
遊南枝擡頭望矮山上亮起燭光的昌心塔,心想自己跑上去,看清那女子畫像,再奔下來,還能趕上林家的船。不要臉一點,能成很多事。
再達昌心塔,光景和白日完全不同。
下雪天,天色青得發灰。雲層低垂,雪花從雲層中緩緩飄落。雪花增多,折射塔壁盤旋而上的燭火,低空逐漸變得明亮起來。
遊南枝躲開守着燭火的和尚,悄無聲息地翻入塔中,爬上第三層。
一入塔,她就發現不對勁。一股魚市獨有的腥濕氣撲鼻而來,她捂住嘴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塔内沒有燈火,她借着塔外的燭光登上狹窄的階面。
她翻出火折子,照亮少女骷髅圖,細細驗看少女的鼻梁處。确實沒有黑痣。遊南枝雖然心中有些不得勁,但還是不得不接受。
就是長得像而已。
遊南枝轉身下樓,被樓下的場景驚呆了。塔中突然湧入江水。原本鋪着青磚的塔一層此時空了,黑黢黢的,似一大口無底的井,往外吐水。
遊南枝扶着牆壁,往後退。
就算她不信鬼神,此刻她心裡也發麻。天!不會是江裡的文瑤真來吃這塔中供奉給它的文章字畫吧……
遊南枝就近跑到觀景台,想推開門往外去查看情況,卻驚覺門被鎖死了。水還在往上漲,她來不及砸門,一路奔逃到最高層。她徒手砸不開門,在最高層急得亂轉,找趁手的工具。
除了字畫,啥也沒有。她挫敗地低頭,忽然看到自己手中的火折子,她迅速在壁上扯下幾幅畫,點燃,放在門闆下燒,生生把門闆燒出一個洞,她鑽了出去。
雪,不知不覺下大了。
遊南枝倚靠在圍欄上,向下探看塔壁。果然無法做到真正的嚴絲合縫,正滋滋往外冒着水。但洩水的速度遠遠無法比得上江水上湧的速度。
她在看台上繞看了一圈,還發現一個驚奇之處——塔外壁上挂着這麼多的燭燈,竟然無一受潮熄滅!
雪霧渺茫的江面上空,除了嘩啦的洩水聲,還有有悠揚的呼呼聲在回蕩。遊南枝害怕自己聽錯了,以掌闊外耳,閉上雙眼,細細分辨。
她确認自己沒有聽錯。還有持續而低沉的沙沙聲,偶爾夾雜着細微的嘎吱摩擦聲。
啥聲音啊……
就在遊南枝奮力揮開眼前迷霧時,幾艘大貨船經過江心洲,朝豐京城的方向而去。遊南枝沒看清船身,隻見到了船帆鼓脹的輪廓在雪中穿行而過。
咕噜咕噜!
塔内巨響。遊南枝連忙跑進去看。水位正極速地往下退。塔中央深井似的大黑洞哐當升上來一個大石頭,震得昌心塔如同大鐘鼓般嗡嗡顫動。
遊南枝穩住身體,緊盯那大石頭。大石頭濕漉漉的,被漬成黑色。水完全退下去,露出石頭的完整樣貌,她才認出那石頭被刻成文瑤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