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南枝做了一個夢。
雪花漫天,她在城門眺望,一位衣衫褴褛的人搖搖晃晃地走到城門前。
她雙手扒拉着城牆磚,向下看,他的臉被凍得慘白,幾乎要和雪地融為一體。他凍暈倒在地面山上,嘴巴一張一合,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遊南枝依稀辨别出兩個口型——“開門”。
但她清楚,近來戰事吃緊,不能随便開城門。更何況,他一個來路不明、自己認不到的人。
她脫了披在身上的襖子,展開從高處蓋了上去。小孩的衣物小巧,隻蓋住了那人的上半身。
她看到巡防的士兵,指着下面說,“我的衣服,在下面。”
此時雪花已經将下面的人和衣蓋住,露出粉黛色的一角布料。
士兵看了下面一眼,蹲下拍走落在她肩上的雪,抱起小小的她,“就是因為衣服掉下面了,下這麼大學都不願意回去麼?”
“不是。我在看爹什麼時候回來。”
士兵輕歎一口氣,說:“你站外頭凍壞了,将軍回來可得心疼壞了。”
“可是我很喜歡那件衣服。那是我最漂亮給的衣服。我想穿給爹看。”
士兵爽朗地笑了,“說到底,還是為了衣服。”
路過小房子,遊南枝要了很多暖呼呼的東西。熱水壺、剛出爐的烤餅……
快到到時,她拍拍士兵的肩膀,“我來。”
“好。”士兵放下人,眼睛一刻都沒有閑着,審視周圍的環境。
遊南枝一掀開自己的衣服,就看到下面有個被雪半埋着的人。他細微的動作使得雪坑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士兵警惕地将遊南枝護到身後,拔劍指向他。
他身後白茫茫的一片傳來更加響亮的聲動。一抹橙紅色的躍出。遊南枝看清,那是懷勇軍的旗子。
“大家回來了!”遊南枝歡叫。
士兵的心也跟着興奮起來,但他沒有放松對血坑中人的警惕。
遊南枝從後面兩手遞出她剛才淘來的東西。
士兵哪裡還能不明了,“你啊……”
遊南枝讨好地笑。
“把東西放下,别近他。”
“嗯!”
士兵将人從雪坑中挖出來,脫下自己的披風裹住他,還把遊南枝拿來的暖物統統賽裡面。
那人慢慢轉醒,擡起僵硬的眼皮。
“醒了,就到那邊去避避風雪。”士兵給他指了一處城外背風的地方。
"别..."男人突然看向越靠越近的軍隊,指甲掐進他手腕。話音未落,一支透甲箭擦着刺骨的風從後釘入男人的身體。
新鮮的血夜從他口中湧出。他再次倒在雪地上。
遊南枝倒吸一口氣。冷風灌進她的體内内,像帶着尖利的碎冰,刮破她的腸肚。她的肚子一陣抽痛。
他們齊齊看向箭來的方向。安副将舉着長槍,率先策馬過來。
年輕的士兵,恭敬行軍禮。
“特殊時期,此人行事鬼祟,必有詐。你的一時心軟,隻會給城中的百姓引來禍害!”
年輕的士兵把頭埋得更低。
安副将的槍頭指向倒地的男人,看似還想補上一槍。
遊南枝楞頭沖了過去,掀開士兵給他裹好的披風,長箭貫穿他的胸膛。衣襟被血液浸得深紅,箭頭處還粘挂着新鮮的血肉。
遊南枝拿回他懷裡的暖水壺,手指顫抖地探到他鼻子底下,而後擡眼驚懼地看向高馬上的安副将。
“他死了……”她的聲音也顫抖。
大軍幾乎行到城門前,安副将不自覺蹙眉,他對還在行禮的年輕士兵下令,“拖走。”
“是。”士兵卡着男人的胳肢窩,将其拖到亂葬岡。
長長的血痕很快被白雪覆蓋,安副将馬前的血亂一白如洗。他的目光落在遊南枝的身上,比一千斤鵝毛雪還壓在她身上還要有壓迫感。
“我去城門邊等爹。”遊南枝深感難頂他目光,數着步子跑回城門邊。這裡有牆遮風雪,好受很多。
安副看着城門邊的遊南枝若有所思——一個死人身上撿的水壺需如此珍重?
遊南枝抱着帶着血迹的水壺,眺望着回城的軍隊。她臉上沒有笑意,焦急地踮起腳。隻是斜眼瞟了一次安副将,他就扯着缰繩騎馬向遊南枝而來。
“這是什麼?給叔叔瞧瞧。”
“……”遊南枝擡眼看他,搖頭,甚至把抱在懷中的暖水壺移在背後。
坐在高馬上的安副将,把她的動作和暖水壺的模樣盡收眼底——平平無奇。但是越是簡樸的東西越能暗藏玄機。
安副将拍拍馬背,微笑着說:“來,安叔叔帶你去你爹那兒。”
遊南枝還是搖頭。
“聽話。”安副将溫柔地說着,沒有給遊南枝再拒絕的機會。或者說,他直接當沒看見,直接拽着小孩的衣領,将人提溜上馬。
遊南枝重心不穩,下意識張開手掌去扶馬背。水壺順利成章地摔落在地面上。好在積雪夠厚,那麼柔軟。
“水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