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工頭又給了他幾文錢:“沒吃飯吧?”又指着碼頭旁邊的路攤子說:“趕緊先去吃個飯!”
傅言深微愣,久未說話的聲音有些幹啞,道:“多謝!”
工頭給了他三文錢,他掂着這三文錢到路邊的攤子。
曾經他也算錦衣玉食,三文錢都不知道能做甚,現在卻像是救命稻草。
路邊一排排的攤子,行人往來,眼尖的老闆看到他立刻堆着滿臉笑容道:“客官要吃些什麼?香噴噴的包子,剛出爐的包子,要不要來兩個?一文錢兩個,劃算得緊,還有豆漿送。”
年輕男子淡漠的臉上綻開一點笑容,很動人,聲音也斯文,道:“好,來兩個。”
這麼一笑,老闆都愣了一下,良久才回過神來,笑呵呵地說:“好,來兩個一文錢,哎,郎君長得真是俊,笑起來更是好看,多笑笑才好啊。來你的包子拿好了!”
又給他遞了一碗豆漿:“你的豆漿!”
傅言深又笑了一下,端到旁邊的矮桌,就着小小的闆凳,細嚼慢咽吃起來。
所謂的豆漿就是蒸面包時的水,這些沾了些面糊的水也不浪費,跟着面包一起賣,沒啥味道,總比白開水好一點。
這才吃第一餐的傅言深已經十分滿足。
老闆跟旁邊攤子老闆笑道:“從來沒見過這麼有文質彬彬的郎君!這一看就是哪家的貴公子,這吃相,啧啧,跟我們這些鄉下漢就不一樣!”
另一個老闆則道:“貴公子哪裡會來咱們家這地方吃飯?”
“這你就不懂了,這郎君即使現在落魄了些,将來也肯定富貴不可攀!”
說完,她越覺得自己有道理,将剩下的包子都一并打發了過去:“這位郎君,還沒吃飽吧,都這個時辰了我也不好賣,這些都給你打包走吧,我也好早點收攤。”
這包子賣的是朝食,到這個時辰确實已經晚了,不好賣出去。
但傅言深吃完兩個包子一碗豆漿,雖然包子不是很大,但豆漿水也能将他撐飽。
他起身道:“多謝,不必了。”
“哎!”商販看着他的背影,略略有些遺憾。
傅言深徑直來到碼頭,在工頭的指引下,跟着工人一起排隊,有卸貨的工人直接将麻袋甩到排隊的工人身上,每個人都赤着膀子,就傅言深還穿着衫。
來到傅言深的時候,卸貨的大哥笑着抹汗,道:“後生,第一次來呀?”
傅言深:“嗯。”
“能不能扛得住?”
傅言深面不改色說:“可以。”
但他終究還是低估了麻袋甩過來時的重量,這沉甸甸的一袋都是米,他被壓得幾乎摔倒。
旁邊的大哥立刻扶住了他,給他正了正麻袋,拍拍他肩膀道:“小兄弟,不行呀!”
後面排隊的一溜兒都哈哈笑。
傅言深低着頭,俊美臉頰攀上一點點紅暈。
他沉默地背着麻袋。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有了心理防備。
看他那站姿,缷貨大哥溜他似的哈哈笑:“小兄弟又來了,搬的還挺快呀。”
傅言深不說話,廢話這是按扛麻袋數計錢。
缷貨大哥見他不回答啧了一聲道:“準備好沒有?”
沉沉麻袋甩到了他的肩上,這一次他稍稍往前走了一步,沒像之前那般踉跄。
卸貨大哥道:“還不錯嘛!”
傅言深冷冷哼了一聲,沒說話。
缷貨大哥沒趣地蹭蹭鼻子:“哎呀,這家夥真難說話!”
沒背幾包,他肩背就酸痛起來。
等到傍晚放工,傅言深一共賺了十文錢,減去中午吃掉的一文,隻剩九文。經過熱鬧的路邊攤,看到卸貨大哥在那吃面,看到他招手,傅言深直接沒當沒看到就走了過去。
缷貨大哥:“這小子!真是得罪他不起!”
“瞧你,明知道人第一次搬,還那麼重的甩他身上!他不給你臉色,誰給你臉色?”
“诶诶诶,是了是了!”卸貨大哥尴尬的應了聲,默默地喝了口湯,哎,這小子,一天都沒跟他說一句話,就哼了他一聲!
月明星稀,傅言深家周邊幾乎沒人住,大榕樹進去再無人煙,穿過一片竹林,便是他家,他家在竹林的對面,坐擁荒山裡。
竹林旁邊是一座挺大的破敗屋子,可以看到堂屋裡面的棺材。
他們沒有在廳堂擺棺材的習俗,也不知道那一戶人家是怎麼回事,在堂屋裡擺了棺材。
現在老家都破敗成如此模樣,棺材也沒有丢掉。
他家祖宅占地很大,有正屋,有東西廂房,東西廂房是背對主屋的,各有各的堂屋、左右側屋,甚至柴房廚房,倒有走廊連通,到時走廊一堵,就各過各的。
這也是方便分家。
設計挺好,可惜他家人煙稀少,他父親都沒兄弟姐妹的。
他擇了最近榕樹那邊大路的東廂房住。
家門口的正對面是一片竹林,屋子四周都是荒草與樹,遮天蔽日,捅破屋頂,遮蔽了整個房子,白天這裡都陰森,更何況夜晚。
道路兩側都被雜草占領了,大晚上的悉悉索索經常有什麼東西竄過去。
村子裡還有傳言,他家後面的那一座小密林,那是一個鬼場,生人勿近。
總之到了晚上這裡就是陰森森的。
那一棵數百年的榕樹,樹木茂密,經常有繡花鞋擺在樹下。
他此時回家路上黑漆漆的,沒半點光,走到這蒼茫蔽日的榕樹下,恍若進入另外的時空,比如地府。
太黑了,伸手不見五指。
然而在這般漆黑的環境,他乍然看到明亮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