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沙民們的“禮貌”,不是你所理解的那一些為了表示友善的、約定俗成的行為——他們的“禮貌”是給你劃了一道線,他們退到線後,而你也不可以越過去。
所以即使是争吵起來,也要顧忌你這個“外人”在場會不好看。
明明才下定決心,不再去思考對遊戲角色的重視是不是一種傻氣。
你突然感到索然無味。
如果說這是傳統遊戲裡的一段劇情,你絕不會抱怨什麼。
如果班哈杜一開始就像剛才一樣禮貌而冷淡,你也不會多說什麼。
但這明明是一個打着高自由度的旗号的全息遊戲!
你明明見識過有着各種各樣性格的、生動到讓人難以分辨的“人”!
你也明明看到過,有着截然不同态度和截然不同可能的、那一個“班哈杜”。
你垂下頭。
視線卻移到了被關上的好感度提醒标識上。
如果打開的話,能知道原因嗎?
你的指尖在選項上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不能每次都依靠所謂的“好感度”提醒。
這背離了我的決心。
你關上了潘多拉的盒子,這樣暗暗告誡自己。
但想到那個人,你心中一窒。
——隻是被沙民們拒絕了一次的你已經如此不好受了,那從小到大就被無視到底的埃爾維斯呢,他又經曆過一些什麼?
“咚咚——”
你在敲門聲中中斷了思緒。
“是誰?”你隔着門問外面人的來意。
說實話,如果不是雙胞胎姐妹那邊有問題,你暫時不太想見到沙民們。
“是我。”
但出乎意料的,回應的是個年輕而悅耳的男聲,你甚至可以聽出他舌尖吐露出來的字眼中真正蘊含的感情是怎樣的猶豫糾結。
“您現在還好嗎?”埃爾維斯隔着門輕聲問道,他頓了頓,又補充,“您去了很久,我有些擔心。”
聽到他話中幾乎直白顯露出來的感情,你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肩膀。
“我很好。”
你聽到埃爾維斯放松地呼氣,自己卻被吓了一跳。
我的聲音,以前有這麼溫柔嗎?
你立刻掩住嘴。
但埃爾維斯卻像是誤解了你的沉默。
他似乎在門外徘徊着,最終卻退了回去,隻道:“既然您回來了,我就放心了,請您好好休息吧。”
埃爾維斯咽下了口中的話,轉身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不再打擾妖精少女。
“等一下。”
被叫住了。
埃爾維斯轉過頭,回應門那邊的妖精少女:“大人,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他看着妖精少女倚在門後的影子,她的頭發在窗紗上炸起一團刺球,但埃爾維斯此時的目光中,卻有着自己也未曾留意的關切。
你咬着下唇,終究還是開口了:“上次我告訴你的建議,你還是忘記吧。”
“哦。”埃爾維斯這樣低低地應了一聲,“好的,大人。”
你可以清晰地聽出他的聲音由激動轉向低沉的那一絲變化。
你趕忙又解釋道:“我不是要收回之前的話!我隻是……突然覺得我的建議可能對你來說太空泛而不切實際了,因為我發覺自己原來也不是很擅長應對困境……是我太自負了……”
你說到最後,幾乎要被羞恥淹沒了,聲音小到幾不可聞。
為什麼!為什麼能對着别人身處的困境那樣泛泛而談呢!
你在内心深處唾罵着自己。
“原來是這樣。”埃爾維斯的聲音卻再度輕松起來,“我還以為您是想收回之前說是我朋友的話。”
他試探着問道:“那麼,我們現在還算是朋友嗎?”
“當然。”
你這樣回應了他,覺得内心酸酸脹脹的。
“埃爾維斯?”許久不曾聽見門外的動靜,你幾乎以為他已經離開了。
“我在。”他低沉的、帶着笑意聲音突然變得清晰起來,有指尖拂過門環的聲響,“您并不自負,您要知道,您的話已經給了我莫大的安慰了。”
——“我好像真的從您的話中窺見了那個‘美妙’的‘未來’。”
埃爾維斯離開了,你沒有見他,心裡默念着這句話,慢慢就從那種微妙的抽離感中解脫出來了。
“明天再見吧,埃爾維斯。”
你在心中這樣向他道别。
打開系統界面,打開後台,點擊下線。
你閉上眼,等待着熟悉的金屬艙門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
但當你睜開眼,什麼也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