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還好嗎?”
埃爾維斯擔憂地看着你。
“我沒事。”你勉強沖匍匐在一旁的他擠出一個笑容,很快低下頭。
看着遊戲界面毫無變化的任務欄和一分一秒過去的倒計時,你感到焦躁不安。
一開始發現無法脫離劇情下線的時候,你隻是有些不解,多點了幾次确認過自己操作無誤之後,你也隻是猜測是不是卡在了關鍵劇情。
但在過去了十多個小時之後,你無比确信,你确實無法下線了。
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你被留在了這段在主世界甚至可能不存在的劇情線裡,要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毫無準備地獨自渡過。
意味着,你除了唯一明确的任務要求,毫無目标毫無方向,甚至不确定自己會不會在下一秒消失在茫茫的數據流波動之中。
還意味着,你再不能回到作為玩家時的輕松心态,隻能克制着自己對現實中親人朋友的思念,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裡堅持下去。
焦慮感一度讓你傷害起了自己的身體,手指稍微用力,你輕而易舉地抓破了自己的皮膚,鮮紅的血液緩緩滲出。
痛覺明确地從皮膚傳導到大腦,你意識到自己原來還會痛。
隻看傷口的話,好像一切同現實都沒什麼差别。
真實到令人恍惚的程度。
這裡,真的是遊戲的世界嗎?
你打了個冷顫。
擡起手,你打量着自己染血的指甲,說不清現在的心情。
現在回憶起來,一切似乎早就有預兆了。
雙胞胎姐妹做的肉幹,你不是沒嘗過辣味的,但從來沒有像昨天一樣辣到喉嚨發痛。
自己吐槽過的班哈杜處理沙原巨鼠的血腥場面,是不是冥冥中在提示自己呢?
還有昨天在沙漠的時候,比第一次同埃爾維斯在沙漠中穿行時更加難耐。
你把操作界面的痛覺調到最低,手臂上的傷口仍舊隐隐作痛,沒有一絲好轉。
早就應該發現的。
你把回血藥倒出一點,傷口很快恢複如初,冷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心裡不斷埋怨着自己。
為什麼不早一點注意到呢?
早一點發現,換一個時機說不定就可以下線了。
或許更早一點,從劇情流速變快的時候,意識到不對勁之後,隻要遠離遊戲或者及時排查,說不定就能規避風險。
這一類“如果早知道”的懊惱充斥了你的頭腦,讓你無暇再去思考其他東西。
你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下一秒整個遊戲世界會不會化為虛無。
看着任務界面最上端尋找火鳳金色尾羽的那一欄,你握緊了拳頭。
這一個任務,是【放逐之子】這個奇遇的核心任務,你記得自己做完第一章解鎖任務之後被強制彈出下線,那麼以同樣的邏輯來思考,完成了核心任務、結束奇遇劇情之後,玩家也會強制從遊戲劇情之中脫離。
此刻你心裡充斥着許多疑慮的雜音,但你将它們全部按了下去。現在,你根本沒有可以選擇不去賭的資格,除了相信這樣做能擺脫困境之外,别無他法。
“可惡!”你用力在沙地上砸了一拳,小指外側手掌微微有些刺痛。
“怎麼了?”被你突然發出的聲音驚擾,周圍三個人的視線都投向你。
“沒事。”你忘記了現在的處境,一時間有些失态,隻得勉強同他們解釋起來,“等了這麼久,有點焦躁了。”
埃爾維斯擔憂道:“如果您累了的話,不妨休息一會兒,等需要戰鬥的時候我叫醒您。”
你打量一圈周圍的環境,同昨天一樣的碎肉撒出一圈來,空氣中是令人煩躁的血腥味,夜色黑沉,月光被雲層遮蔽,這裡的一切都令人不快。
但你知曉自己來此的目的。
“我不累,隻是想起昨天的事情,稍微有些不安。”你抿抿唇,“是我太急躁了,我會調整情緒。”
班哈杜似乎想說些什麼,嘴角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來,隻是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達爾勒穆——他是今天的領隊。
你不知道在自己離開之後,班哈杜、達爾勒穆和普爾迦什三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今天下午出發的時候仍然是普爾伽什前來通知你,她隻輕描淡寫道:“今天的領隊是達爾勒穆,加米拉和佩莉姆姐妹會留在神殿休息。”
于是埃爾維斯自告奮勇跟了上來。
普爾伽什沒有阻止,她隻是把另一件白色的披風交給你。
這一件比起你見過的另外三件都要短,隻能遮住大半個上半身,剪裁也不甚精湛,款式不像沙民們偏愛的寬袍,更像是現實生活中常見的短外套。
但普爾伽什的目光中充滿了留戀,她在指尖撫摸過披風的一刻卸下了心防,眼神溫暖:“這是我小時候自己做的,手工實在粗糙,一晃也這麼多年了。”
看着普爾伽什的舉動,你突然從被困遊戲的焦躁中解脫了一瞬,輕聲問道:“它叫什麼名字?”
普爾伽什臉上寫滿了懷念:“炎息。”
而此刻你正把它披在身上,同班哈杜、達爾勒穆和埃爾維斯一起,在沙漠中等待環紋夜蟒的出現。
領隊的達爾勒穆同班哈杜在為人處世上風格迥異,他話很少,如果沒有必要不會多同你接觸,但做事十分穩重,往往在人開口之前他就解決好了一切。
聽完你的解釋之後,他隻是點了點頭:“昨天隻是意外,環紋夜蟒不是每晚都會出現的。”
班哈杜不滿地撇撇嘴,你甚至可以看清夜色中他醒目的白眼:“這家夥的意思是,不用那麼緊張。”
接着他又補上一句:“真正的獵手,要學會保持耐心。”
他又變回了一開始的态度,那股若有若無的距離感不知何時消弭了。
你也點點頭,調整好姿勢,繼續盯着前方劃定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