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到門口,剛才跑去挂号的小角便折返了回來,臉色有些難看。
她壓低聲音和薄臨言說:“薄哥,這家醫院看不了獸族。”
聞言,薄臨言眉心一鎖。
“獸族人數占比少,身體構造方面也和人類有些不同……”小角見狀,急忙解釋道,“所以不是每個醫院都能看診獸族。”
盡管她聲音放低,但某些字詞還是被路過的人捕捉到了。
看過來的目光裡不再夾帶着好奇,而是換成了純粹的鄙夷。
察覺到路人的視線,薄臨言挪眼,與那人直直對上眼睛。
他身材高大,在衣服的包裹下,仍能看出結實有力的肌肉線條。
再加上皺着眉,眸色暗沉,足夠令人感到恐懼。
四目相對一秒,路人就匆忙移開眼,腳步加快着走遠了。
而身側的姜冉則閉着眼睛,呼吸又急又重。
他試圖回想起小說裡提到的,能給獸族看病的醫院,可腦袋裡的針刺感實在強烈。
思路反反複複被打斷,姜冉不禁緊了緊手指。
衣袖受到明顯的拉扯,薄臨言斂下眼眸。
少年表情難耐,身上溫度未減絲毫,反倒有往上增加的趨勢。
小角的聲音再度響起:“我查到了薄哥,離這最近能看獸族的一家醫院……”
話到中途,語氣又弱了下來。
“距離這20km。”她眼神懷疑,不可置信地又重新看了遍地圖上顯示的距離。
确實是……20km。
薄臨言嘴唇抿成一條線,決定道:“開車過去。”
說完,便将胳膊卡在姜冉腋下,帶着他往先前停放車的方向走去。
回到車上,空調暖風将衆人身上裹挾的涼意驅散。
小角緩緩吐了一口氣,啟動車輛駛出醫院。
薄臨言坐在後排,給姜冉系上安全帶。
正要退身離開,就被抓住了衣袖。
姜冉吸着鼻子,悶悶道:“有水嗎……”
他眼前模糊,僅能看出面前之人的身形輪廓。
那人影頓了頓,身體向前傾。
過了兩三秒,姜冉手裡就被人塞進了一瓶已經擰松瓶蓋的礦泉水。
他沒有絲毫停頓,擡起右手打算擰開瓶蓋。
卻意外的很松。
姜冉頓了一下,稍稍仰起頭,小口地喝着水。
帽子因為重力影響,往下墜了些。
少年眼尾發紅,小巧的鼻尖也染上绯紅,肌膚白裡透粉,喉結處随着他吞咽的動作而上下滾動。
薄臨言面無表情地轉過頭,望向窗外。
車窗倒映下,坐在身側的少年喝完水,呆愣了一會,身子倒靠回後座。
過于寬松的帽子再一次将他的面部神情擋住。
隻能觑見這人的下颌尖尖。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循着地圖導航,小角駛入醫院停車場,将車停穩。
姜冉喝完水,清醒了一點。
小角先跑去樓上挂号,薄臨言則慢慢攙扶着他。
渾身酸痛得厲害,再加上腦子陣陣發暈,像漿糊一樣。
他什麼事情都思考不了,隻能依附着薄臨言。
今天來醫院看病的獸族并不多,小角很快挂好了号。
見一高一矮的兩個男人慢慢走進大廳,她揮了揮手:“薄哥,跟我來!”
跟随小角步伐,兩人來到問診室。
坐診的醫生上了年紀,頭發掉得隻剩蓋在頭皮上的那薄薄一層。
看起來經驗十分老道。
他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鏡,眯着眼填寫電腦屏幕上的病例本。
聽到腳步聲,醫生推了推眼鏡擡眼循聲望去。
薄臨言伸手把姜冉頭上的帽子摘下,露出他發紅的臉龐和無力耷拉着的兔耳。
小角則在一旁對醫生解釋情況:“醫生,他好像發燒了,燒得很嚴重,渾身燙得要命。”
醫生皺眉站起來,從桌上拿了個獸族專用體溫槍,走上前。
然後捏住姜冉的兔耳,向上翻折露出耳殼内面,對準耳道往裡深入。
“滴”的一聲響起,看清顯示屏上的溫度,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兔族正常體溫在38℃到40℃之間,這都燒到42℃了!知不知道再來遲一點,會導緻器官受損?”醫生一邊厲聲指責,一邊回到電腦旁,快速填寫着診斷單,“先前有沒有用過什麼藥?”
小角被醫生的前半句話說得臉微微發燙。
聽到醫生的問話,她回憶起客廳垃圾桶裡的感冒藥包裝袋,報了名字。
醫生一聽,半眯着的眼睛蓦然瞪大,音量拔高了不知多少倍:
“你們沒有給他吃獸族專用的感冒藥?!”
“……沒有。”小角愣住了,聲若蚊蠅。
節目組并沒有準備獸族生病相關的藥。
剛把姜冉安置好坐到椅子上的薄臨言一頓,垂下眼眸看向姜冉。
姜冉有些神志不清。
眼皮實在沉重,壓得他想要徹底閉上眼以此緩解一下。
醫生的話傳入薄臨言耳裡。
“這時候的兔族最為脆弱,怎麼能吃人用的藥呢?”
“會出問題的!”
見短發女生窘迫地低垂着頭,醫生看了眼立在兔族少年身後的男人。
男人眉頭輕蹙,由于半斂着眸,看不清這人的神色。
他把剩下的話又一骨碌地咽回肚子,哼了一聲,從打印機裡拿出寫好的處方單,說道:“算了算了,領他去走廊盡頭那間房裡打針。”
小角乖乖應下。
薄臨言一字未發,幫姜冉重新戴好外套帽子,這才沉默着扶姜冉過去。
等挂上針水,小角去藥房領完藥。
見薄臨言站在輸液椅旁,盯着慢慢滴下的針水,她出聲說道:“薄哥,你先回去吧,姜冉這邊我來看着。”
聽到女生的話音,薄臨言挪開視線,落在小角手裡提着的那袋藥上。
他問:“他助理呢?”
小角一怔:“姜冉……姜冉他們公司沒給他配備助理。”
她的這番話音落地後,便再無回應。
耳側隻有護士推着醫用推車來回走動的滾輪聲,以及病人們交錯在一起的咳嗽和聊天的動靜。
眼前的男人抿着唇,不說話了,但眉頭仍皺着。
氣氛漸漸變得有些沉重。
幾秒後,薄臨言忽然腳尖一轉,往醫院大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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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間,姜冉感到手背一疼,好像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推進了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令人飽受折磨的熱度終于褪去。
他緩緩睜開眼。
雖然視野範圍被帽緣遮擋了部分,但他還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眼前這張陌生的面孔。
守在一旁的年輕男人看他悠悠轉醒,神情喜悅,給他遞來一杯溫水。
讀出姜冉眼神裡的遲疑,他主動解釋道:“冉哥好,我是薄哥的生活助理,你叫我林子就行。”
姜冉眼珠轉動,反應了一會,才明白男人話中的意思。
“謝謝……”他牽起唇角,淺淺笑了笑。
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聽見自己幹啞的嗓音。
見狀,林子急忙擺擺手,說:“哎呀别客氣,冉哥你少說點話。”
姜冉依言閉上了嘴。
他斂着眸,抿上紙杯。
未等杯裡的溫水觸碰到唇瓣,便聽到一道沉穩的腳步聲。
姜冉擡眼,循聲望過去。
隻見薄臨言一身長款黑色大衣,似乎是剛從外面回來。
風把他額前的頭發吹開吹亂,露出冷硬的五官和微微繃緊的下颌。
緊接着,男人的目光就沉沉地,落在自己身上。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