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蔣峪很不爽一個異性在這個點給王樂柔打電話。
而且打就打了,開口一句話還這麼親密,說什麼“回不回來”,就像王樂柔本該在他那兒似的。
但蔣峪尊重王樂柔,也連帶着尊重王樂柔的新朋友。
對方都這麼說了,再扣着手機也不太合适。
于是他冷着臉,推了推王樂柔的肩膀:“柔柔,醒醒。”
王樂柔迷迷糊糊睜開眼,看着天花闆上的水晶吊燈跟海裡的浪打浪似的,一波波蛄蛹着往前走。
頭有點暈,她不開心,擡腳蹬了下被子,煩躁地哼唧了幾聲表示不滿,再像個鴕鳥似的一頭紮進被窩裡,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沒辦法,蔣峪對這電話那頭說:“她喝了點酒,睡了。”
他說這話的意思大概是:王樂柔跟你說不了話,以及我們的關系非常親密。
而應行也的确接受到了對方傳達過來的信号。
但沒用,他會無視。
“她在哪?我去接她。”
蔣峪把電話拿開一點,臉上的震驚已經收不住了。
努力想克制一下,但實在忍不了:“不是兒哥們你誰啊——”
沈和菀在蔣峪暴走前把手機奪了過來。
“喂?你好,我叫沈和菀,是和王樂柔一起長大的朋友。”
換了個女孩子,應行稍微放心一點。
他知道沈和菀,王樂柔在日常的隻言片語中提到過這個名字。
“我們一共有四個人,三間房,晚上我會和柔柔一起睡的,你就不用擔心了。而且我們現在并不在桐紹的鎮上,你一時半會兒也趕不過來,最快明天最遲後天,我們會把柔柔送回去的。”
回應她的是一陣沉默。
“真的不用擔心,”沈和菀繼續耐心地解釋,“帶柔柔過來的司機都是王叔叔的人,有他們在,柔柔不會出任何意外……”
沈和菀說了很多,把事情說清楚後,那邊也就挂了電話。
“你跟他說這麼多幹什麼?”蔣峪一屁股坐在單人沙發上,十分不爽。
“這邊的朋友擔心柔柔是好事啊。”沈和菀把手機調成靜音,放在床頭櫃上。
“擔心?”蔣峪嗤笑一聲,“小地方冒出來的鬼火黃毛,王樂柔怎麼什麼人都去認識。”
沈和菀豎起食指,對蔣峪比了個“噓”:“小心柔柔聽到跟你鬧。”
“就是,”顧長松在一旁幫腔道,“聽菀菀的,就不能友好點嗎?”
蔣峪盯着顧長松,等對方手臂一伸擠在他身邊時,這才偏頭用極為小聲的聲音道:“舔狗。”
顧長松看着正照顧王樂柔的沈和菀,話卻是對蔣峪說的:“你懂什麼?這是戰略。”
“還戰略,”蔣峪不屑地“嗤”了一聲,勾過顧長松的脖子湊在他耳邊說,“你越這樣女人越不稀罕,懂嗎?”
顧長松像看傻子一樣看蔣峪:“我跟你可以不一樣,你們倆就一小孩,小孩懂嗎?我和菀菀比你們成熟。”
兩個男生就“到底誰成熟”這一話題展開讨論,最終因為聲音過大而被沈和菀趕出卧室。
隔天,王樂柔睡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沈和菀在屋裡陪她,問她餓了沒,餓了就起床一起去吃飯。
王樂柔把自己收拾幹淨出了門,就是人還有點萎靡不振,挽着沈和菀的手總往她身上貼。
“應行昨晚給你打電話了哦。”
王樂柔“唰”一下就立正了。
她連忙掏出手機,在最近通話的第一行看見了應行的名字。
竟然還有兩分鐘的通話。
“一開始是阿峪跟他說的,他想過來接你,我覺得不太可能就把電話拿過來了。”
“他要來接我?”王樂柔有點驚訝,“我之前都跟他說了我不在桐紹……”
“真是個好男人呢,”沈和菀用手肘戳戳王樂柔,狡黠地眨眨眼睛,“還舍得走嗎?”
“舍得!”王樂柔把手機塞回兜裡,下巴一擡又是沒有感情的冷血女人了,“他談過戀愛,我才不跟談過戀愛的人談戀愛。”
“哇哦,”沈和菀微微挑眉,“他長得很帥嗎?”
兩人嘀嘀咕咕一路,到餐廳時剩下倆男生剛從遊泳池裡出來。
蔣峪穿着寬松的短袖,微長的頭發半幹不幹地垂下來,泛着微微地黃色,順毛的時候像隻人畜無害的大金毛,看起來乖多了。
“酒鬼。”
可惜,金毛一開口就吐出一句不符合他人設的話來。
蔣峪上下瞥了眼王樂柔:“一杯倒的酒量也敢喝那麼多,睡到中午才起。”
“我樂意,”王樂柔一如既往地怼回去,“我睡覺又不需要你陪。”
蔣峪:“……”
他倒是想。
午飯很美味,食材都是今早空運過來的。
王樂柔吃多了家常小菜,重新回歸海鮮大餐,一想到也就隻能吃這麼幾頓,吃着吃着差點沒掉下淚來。
越是接觸過去就越難面對現實,王樂柔享了兩天的福,第三天就要回去了。
她坐在車上,隻覺自己的心情比天邊壓過來的黑夜還要沉重。
蔣峪和顧長松暫住在鎮外的市區,沈和菀跟王樂柔一起回了桐紹,把從酒店帶回來的布丁和蛋糕送給應穗。
應穗一個人正乖乖地趴在餐桌上寫作業,梁長鳳和應行都不在家。
“隻有你一個人嗎?”王樂柔摸摸她的腦袋,“哥哥和媽媽呢?”
應穗拉着王樂柔往屋裡走:“媽媽和哥哥都去上班啦。”
王樂柔叮囑她:“不能随便給陌生人開門哦。”
應穗點點頭:“姐姐不是陌生人。”
接着,她一回頭,看見王樂柔身後還跟這個姐姐,不過這個姐姐是陌生人。
感受到應穗目光中的警惕,沈和菀躬身把手上的甜品遞過去:“我是柔柔姐姐的好朋友,給你帶了好多好多好吃的,以後也不是陌生人了哦!”
應穗好糊弄得很,很快就被沈和菀收買了。
進了客廳,沈和菀左右看了看:“是個很幸福的小家呢。”
王樂柔坐在沙發上,向沈和菀展示上面搭着的毛毯:“這是阿姨自己織的,好看吧!”
沈和菀掖了下耳邊的碎發,接過毛毯一角蓋在自己腿上:“看來你很喜歡這裡。”
王樂柔不放心應穗一個小姑娘在家,就打算陪着等家裡的大人回來。
隻是這一等沒個頭,直到晚上十點,王樂柔趴在餐桌上打了個哈欠,應穗還在寫作業。
她字寫得慢,一筆一劃正寫着作文,王樂柔湊過去看了眼,标題是《我的爸爸》。
好像這麼久了,還真沒見過應行的爸爸。
王樂柔疊着手臂,把下巴擱在上面:“爸爸不常回家嗎?”
應穗停下手上的筆,發呆似的盯了會兒作業本,然後十分平靜道:“爸爸去世了。”
沙發上坐着的沈和菀往她們這邊偏了下臉。
這樣殘忍的詞彙從一個六歲的孩子嘴裡說出來還是挺讓人驚訝的。
王樂柔坐直身體,想起自己同樣去世了的親人,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