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大小姐嘴裡會秃噜出幾句英文,頻率很少,詞彙很大衆,以應行的殘障級别的英語水平也能聽懂。
比如這句i hate you.
但後幾天,又很明顯地感覺到頻率高了詞彙難了,有時候王樂柔對着他叽裡咕噜說上一堆,念咒似的,應行隐約覺得在罵自己,但又找不到證據。
看應行一臉無可奈何有氣沒處撒的樣子,王樂柔就非常得意,心裡也舒服不少,抱着手臂哼哼着從他面前走開。
欠欠兒的,應行覺得還挺可愛。
可愛完了反思一下,發現自己更欠。
王樂柔罵完應行也沒閑着,又忙着去打聽他的初戀。
據說那段短命的愛情發生在兩年前,應行還在念初三的時候。
李榮心不是應行的初中同學,知道的不多,王樂柔也不好意思直接找人去問,總之别别扭扭的,提到了還能假模假樣的生氣。
不過李榮心幫她打聽到了一些,那女生目前也是他們學校的,比應行小一屆,現在就在樓下的高一一班。
王樂柔火冒三丈:“竟然還小一歲嗎?”
應行你可真是個畜生。
“是啊,”李榮心托着腮,“一個十四一個十三,絕贊早戀。”
王樂柔怒而拍桌:“學校是學習的地方,不是給他們玩樂的地方!在老師眼皮子底下竟然這麼明目張膽的早戀,真是視校規法紀于不顧!至雙方家長臉面于何地!”
李榮心眯起眼:“你想表達什麼?”
“應行,”王樂柔也眯起眼,“大大的壞。”
李榮心一口口水差點沒把自己嗆死。
“承認吧你就是吃醋了。”
王樂柔立刻和李榮心拉開距離,死鴨子嘴硬:“我沒有!”
李榮心笑完了,又說:“應行人挺好的你喜歡他也沒什麼。”
這些年明裡暗裡和應行表達好感的女生多了去了,雖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吧,但花過留痕,大家大多時間都被關在學校裡,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應行對女孩都挺冷淡的,該拒絕拒絕,該無視無視,跟斷情絕愛八十年的老和尚似的,反正都沒個好臉。
就那一個前女友,應行這法海變許仙,跟遇着白蛇似的,一下子就轟轟烈烈起來了。
具體表現在當年小白蛇做早操的時候暈倒了,應行直接穿過半個操場把人抱去的醫院。
之後也一直照顧她,放學都走一起,牛皮糖似的黏一塊,直到應行升進高中部才分開。
而王樂柔仿佛就是小白蛇2.0,自開學起就像是和應行綁定似的幹什麼都一起,加上平時不怎麼說話的應行每天跟吃槍子似的跟王樂柔叭叭叭叭,很難不讓人往這方面想。
“我昨天才誇他守男德,他今天就給我來這出,果然男人隻要會喘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雖然他長得醜但是玩得花,猛一看不怎麼樣深入了解後還不如猛一看,就算性格好點但是嘴賤還喜歡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假裝很在意你其實心裡藏着個白月光……”
王樂柔像個祥林嫂似的絮絮叨叨,手裡要是捏着個手帕估計早就咬嘴上了。
她越說越覺得不對勁,說到最後突然握住李榮心的雙臂一晃,咬着後槽牙目眦欲裂:“我不會和他前女友長得很像吧?!”
李榮心抽了抽嘴角:“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戒掉狗血小說。”
為了确保自己不是一個莫須有的替身,王樂柔打算見一見應行的前女友。
這事兒不難,李榮心帶着王樂柔在大課間一起去樓下轉了一圈。
她們來來回回把走廊走了好幾遍,就為了在路過高一一班時往教室裡的一瞥。
王樂柔前幾次沒看見,後幾次不好意思看。
最後那條小白蛇出來了,剛好和王樂柔迎面撞了個正着。
齊肩發,娃娃臉,很瘦,不高,臉色有點蒼白。
差點撞到王樂柔時非常惶恐地往後退開了兩步,舉手投足間頗有一種“人比黃花瘦”的柔弱韻味。
王樂柔的目光下移。
這胸……也不大啊!
她目不轉睛地看着對方,直到李榮心扯着她的胳膊把人強行拉走。
走廊盡頭的樓梯間裡,王樂柔蹲下身,雙手抱住自己快蒸熟了的腦袋,目光發直,喃喃自語:“天呐我在幹什麼?”
她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沒關系的,”李榮心蹲下來安慰她,“應行看起來對你也不是沒有意思。”
“可是他談過戀愛!”王樂柔小聲地、撕心裂肺地用靈魂呐喊着,“我都沒談過!”
王樂柔以前沒覺得談過戀愛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她身邊談戀愛的人太多了,甚至在國外的那幾年經常看見男男女女或者男男男男女女女女在學校裡抱着互啃。
她不理解但尊重。
畢竟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可如今事情落到自己身上,王樂柔突然就把那條道德紅線“唰”一下舉過頭頂,腦袋裡全是标紅加粗的警告,覺得不行不能不可以。
她如果也談過戀愛就算了,大家半斤八兩彼此彼此,誰也别嫌棄誰。
可王樂柔白紙一張,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竟然對應行如此在意。
友情與愛情于她而言就是綠色和藍色,前者健康,後者穩定。
兩者定義不同,意義不同,界限分明,互不幹涉。
可眼下,兩個顔色攪在一起。
她和應行不像是綠也談不上藍,就這麼不尴不尬地變成了介于兩者之間的淡淡的青。
可昨天還不是這樣的,昨天他倆還為了“明天下不下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而吵得面紅耳赤,王樂柔覺得除了村門口那頭拉磨的驢之外沒有物種能比應行更犟。
她看這頭犟驢與看蔣峪、看顧長松,甚至看沈和菀都是一樣的。
但有些東西轉瞬即逝,出現和消失都在不知不覺中,在你未發現之前。
比如王樂柔抓破頭也沒在她與應行之中找到的自以為明顯的藍綠交界線,且在發現了改變之後,驚訝的同時也在疑惑,這玩意兒是什麼時候變的?
于是回望過去,發現過去的細細碎碎都是變化的痕迹。
是藍色嗎?王樂柔想。
如果以後沒在一起也就算了,但凡真在一起,她一百二十八歲躺病床上快咽氣的時候,一想到應行還跟别人有過那麼一段,都能得氣得重新跳起來“梆梆”給他兩拳頭。
喜歡是一碼事,膈應是另一碼事。
如果太膈應了,那就不喜歡。
王樂柔開始對應行冷下臉。
應行為此莫名其妙。
“我又怎麼惹着你了?”
王樂柔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幾秒,最後扔下這麼一句:“你心裡清楚。”
應行一點不清楚。
于是他簡單猜測:“分手了不開心?”
王樂柔提取關鍵詞:“你分手了不開心?”
應行無語:“我說你。”
王樂柔重複:“我也說你。”
應行:“?”
王樂柔:“什麼時候分的手?”
應行:“??”
王樂柔:“呵呵,裝。”
應行:“……”
王樂柔不理應行了,但還是會吃他帶的早飯使喚他拿快遞。
應行前兩天還企圖去解決一下矛盾,可惜當事人不配合,他這熱臉貼結了冰,回家焐臉去了,就沒再往上面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