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你就不要管我的事了,”王樂柔打斷她的話,“多多管管你兒子吧,以後别讓他出現在我面前。”
孫姨愣愣,沒再吭聲。
解決掉最近一大難心事,王樂柔心情不錯。
她坐在書桌前,摘了書包,垂眸劃拉幾下手機,點開應行的頭像,是隻吐着舌頭的卡通小狗。
不自知地勾了勾唇,覺得還酷哥呢,沒見過哪個酷哥用卡通頭像的。
鬼使神差的,又點開朋友圈,裡面隻有一條,是三月份給應穗過生日的照片。
照片的整體光線很暗,小姑娘紮着小辮兒,被梁長鳳抱着吹蠟燭。
她面前是一塊不大的蛋糕,托着蛋糕的手大概就是正在拍照的哥哥。
是個被寵着的小女孩。
王樂柔看了許久,看應穗漆黑的眼瞳裡倒映着的火光、看梁長鳳笑着看向她的眸子、看應行隻露出來的那一節手腕。
直到應行的信息發了過來。
【應行:其實要不了那麼多。】
王樂柔回複過去。
【王樂柔:讓你出價又不出。】
應行坐在床邊,舉着手機,往後一仰,橫躺在床上。
外面的招工市場活雖然不少,但工人也多。
他不像一些時間穩定的成年人,接活前得搞定他媽,搞定學校,有時候還搞不定,搞不定的話就得提前說。
像今天這樣,他今天算是說晚了的。
雖然不去就不去了,也沒什麼損失,但經常這樣以後就沒人樂意再找你。
送王樂柔回家是輕松,放學多走一截路的事。
單論這個活,别說給錢了,他做做好事獻獻愛心都可以。
但每天都送的話,占用了十點左右的時間,會接不了别的活。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的經濟損失是很大的。
可這一部分損失又不能算在王樂柔頭上。
真要像王樂柔那樣把這件事當成一個“活兒”,少了應行覺得虧,多了王樂柔不樂意,所以他一開始壓根不想參合。
可王樂柔把那一串零發到應行手機上時,所有事都不算是事了。
人家大小姐根本不會不樂意。
所以問題簡化,眼下純粹就是應行良心上過不去。
他接受不了自己把王樂柔當人傻錢多的二百五,把手伸到小姑娘的口袋裡掙那個黑心錢。
要不還是算了吧。
拒絕得徹底一點。
可是……
應行想起晚上遇到的丁俊,還有之前的孫子軒。
王樂柔長得漂亮又有錢,轉來沒幾天就已經名聲大噪,校内校外表白示好的男生不計其數,甚至不少人組團跑來一中圍觀。
遇到些有素質的還行,遇到些混賬玩意兒,就憑大小姐那個炮仗脾氣,的确是挺不安全的。
但關自己什麼事?
他把手機丢在一邊,橫過手臂壓住自己眼睛。
門半掩着,梁長鳳敲了敲門,送進來兩個粉絲菜包。
應行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有時候一天恨不得吃上五頓。
不過今天燒得他沒什麼胃口,但為了不讓梁長鳳察覺到異常,還是接了過來。
“媽,”應行握着門把手,探着身,把自己卡細溜溜的門縫後面,有些遲疑地問,“我那個同學……她來找過你?”
“柔柔是嗎?”梁長鳳轉身,“昨天來過一次。”
說罷,她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問應行:“你之前和她說過錢的事嗎?”
“沒,”應行突然心虛,“她來找你幹什麼?”
“她不是來找我的,”梁長鳳解釋,“她送穗穗回家。”
在應行不知道的情況下,王樂柔來應行家裡兩次了。
梁長鳳沒告訴應行對方家裡的事,隻挑了些能說的,說王樂柔這個小姑娘也挺不容易,交代着同學間應該互相幫助。
應行總覺得這話越聽越有,跟意有所指似的,往他心窩子上戳。
母子倆說了會兒話,他聽完就回了屋。
撿起床上的手機,上面是王樂柔的信息。
【王樂柔:明天給我帶份早飯吧。】
【應行:?】
【王樂柔:多出來的錢給阿姨。】
【王樂柔:貓貓感恩.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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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應行給王樂柔裝了一籠湯包。
他昨晚上還想着把這事推了,但一覺醒來身體不受控制,裝完跟怕自己後悔似的,直接拎着就去了學校。
王樂柔已經到教室了,她平常來不了這麼早,見到應行把包子放在自己面前,很是驚喜。
“腿不瘸了?”應行坐下。
“多謝惦記。”王樂柔說。
應行坐在椅子上,側身面朝着王樂柔:“聊聊。”
王樂柔把書收下去,抽了張紙打開包子:“嗯你說。”
她右手捏着包子,左手托着紙巾,吹了好幾下正準備咬呢,應行“哎”了一聲,提醒她裡面的湯汁很燙。
于是王樂柔也往後退了退闆凳,同樣側身坐着,微微探身,在面前留下一小段空隙,小貓似的咬上一口,果然很燙,但比預想中好上很多。
她手下墊着紙巾,吃相斯文,一口一口吸掉裡面的湯汁。
應行左臂支在桌沿,手指抵着下颚,身體半倚着,垂眸看王樂柔吃包子。
金色的晨光透過教室的最後一扇窗灑進桌上、書上、發上、應行的睫毛上。
他微微勾着唇角,卷翹的睫羽像盛了一小捧溫柔的湖水,被曬成暖暖的溫度,随着目光一點點傾瀉下來。
“好鮮好鮮,”王樂柔吃完一個,咂咂舌尖,像小貓似的舔了舔唇瓣,再擡頭看向應行,“這也是阿姨做——”
話音戛然而止,湖水落在她的眼睛裡。
淋淋漓漓,淅淅瀝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