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應答埃蘭的扣門。
感知中,厚重的橡木大門後是一片金色的光芒,其間依稀有幾個人影。
根據先前在王都的經驗,光明神賜者在感知中呈現為一團金光,神賜者的位階大緻可以根據光的厚重程度來分辨。
感知的結果隻能當做參考,因為高階神賜者一般不會輕易讓人得知自己的等級,他試過,五階的多林大祭司在感知中和三階祭司差不多。
如果正面遇敵會怎樣?他可以硬抗三階光明技能,但是缺少攻擊手段,真遇到強敵的話……
總之可以複活。
埃蘭推開了門。
門内明晃晃一片,濃厚的金光充斥着神廟空間,即使門被打開,也沒有洩露半點出來。以往光明神廟對大衆敞開,他不曾見過這些光芒。
身着低等法袍的少男少女一共七人,各自舉着法杖圍過來,如臨大敵,在看到外面排列整齊但慘不忍睹的活屍隊伍後,臉上厭惡痛恨的神情一覽無餘。
不是神賜者,但穿着法袍拿着法杖,看來是天賦者——有天賦但尚未試煉的孩子,是神廟的重點培養對象。
最中間位置的天賦者緊繃着青澀的臉孔,深吸一口氣,對普通人打扮的埃蘭說:“神廟不開放,趕緊,趕緊回家去。”
忘了摘兜帽了,埃蘭順手拽開,露出腦袋。
在少年們惶恐着交頭接耳的時候,他伸手碰了一下内門的光芒。
嘶,有一點疼,這些光芒效果不差,大概二階。
“他,他們進不來吧。”最邊上的男孩沒底氣地問,有人小聲回答他,“進不來的。”
埃蘭收回手,斟酌着說:“不死生物,不淨化一下嗎?”
少年們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終于有人提議,試一下,但千萬不要邁出門外。
幾道咒語響起,法杖有一下沒一下地揮舞起來。
埃蘭沒有浪費機會,令一個活屍站到他身邊試試效果。
冗長的咒文念完,淡淡的金光射出,落到埃蘭和活屍身上。
之後,什麼也沒有發生。
施法者們念誦了一陣,更多光芒落下,活屍僅抖動了一下,沒有任何變化。
念誦聲停止了,一陣死寂。
埃蘭在心中微微歎息,召喚活屍踏入門内。
少年們紛紛後退,驚恐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幕,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活屍踏進光中,覆蓋着詛咒的傷口位置立刻竄出明黃的火苗,火苗飛速蔓延至全身,幾秒鐘内,活屍被燒得幹幹淨淨,連灰都沒有剩下,詛咒沒了載體,自然也不複存在。
少年們怔怔看完這一幕,明顯安心多了,但對燒不着的埃蘭始終戒備,依然舉着法杖。
埃蘭當着少年們的面,把剩下的活屍全燒了。被污染的活人進入光中會怎樣?直覺告訴他一樣會被燒光,他沒有嘗試。
神賜者都不在,天賦者沒有技能,想要淨化,隻能依靠神廟的器物了。
眼下的神廟太小,不一定有合适的器物,找起來也麻煩。還是得回普羅城,普羅城最大的光明神廟,是光明教會在普羅泰行省的大本營,道具物品不會少。
埃蘭的計劃是,取了道具後,第一時間前往聚集着傷者的守護神廟淨化,再依次前往其他各處。他把地圖交給歐瑞阿斯,吩咐他去守護神廟,令小怪們帶着傷員跟着他。
歐瑞阿斯似乎對埃蘭有種天然的信任,相信他一定有辦法,接過地圖答應下來。
埃蘭一人率先返回普羅城。
蘇珊和另外兩個幽靈正守在南城門。從蘇珊那裡,他得知,在他離開的半天時間裡,普羅城的裁判團開始行動了。他們要求接管被多林暫時封閉的區域,打算在封閉區域内放火,隻要燒光血肉,詛咒自然就消失了。
多林大祭司反對,組織人手搜索封閉區域,将沒受傷的人放出來。由于神廟附近已經滿員,已受傷的人暫時還在區域内。
埃蘭聽完消息,将紅葉城的情況告知蘇珊,拜托她轉告給大祭司。
幽靈們收發消息效率很高,組織有序,埃蘭有些疑惑:“是加蒙德在指揮所有幽靈嗎?”
蘇珊想了想,搖頭道:“說起來,好多天沒見過他了。”
照理說加蒙德應該出現才是,難道是調查沉銀的時候遇到了什麼事?暫時無從得知。
告别幽靈,埃蘭來到城中最大的光明神廟。
神廟由十來座功能不同的建築組成,由黃金柱廊彼此連通,核心主體是一座宏偉的圓頂建築,暗金色的磚石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巨型人像。
避開外圍守衛,來到圓頂建築的大門前,再次感知到内部一片均勻的光芒。平日敞開迎接信徒的大門此刻嚴絲合縫地緊閉着,無法推動。
埃蘭活動手腳,從神廟一側踩着浮雕往上爬,人像法袍的褶皺、頭頂的光環,都是很好的落腳點。
往上爬了幾十米,敲碎數米寬的彩色玻璃窗,巫妖從天而降,和缤紛的碎片一起落在金光閃閃的地面上。
高空下落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或者說,沒有對沉銀造成任何影響。
神廟内部與紅葉城的情況類似,明淨的光芒充溢整個空間,埃蘭浸泡在這光芒之中,感受到了不算嚴重、但持續不斷地灼痛。
埃蘭不甚在意,光明之力不過如此,比但他林的詛咒效果差多了。
正在光明神像前祈禱的三十來人聽到動靜,紛紛起身,又是一群少年。
除了他們之外,其餘地方空空蕩蕩,整個場地空曠肅穆。
他們看到沒有遮蔽面容的埃蘭後,并未像紅葉城的孩子們那樣驚慌失措,而是迅速無聲地從大廳一側拾起武器,集結成整齊的陣型。
重重疊疊的念咒聲響起,一團團模糊的光芒凝聚在法杖頂端,蓄勢待發,後排還有人召喚出了信使,寫信發信一氣呵成。
埃蘭一步步靠近,對面一聲令下,技能齊刷刷向他襲來。
可惜,天賦者隻是天賦者,攻擊力太弱,完全無法造成傷害。
剛才發令的是個墨綠色長發的少年,看着埃蘭走到近前,喉嚨滾動幾下,緊張地說:“我們認得你,巫妖,你要幹什麼?”
埃蘭已經把這裡感知了一圈,沒别的人,也沒看到任何道具,于是友好地提出請求:“聖物和道具放在哪裡,帶我過去。”
少年們受到挑釁,緊繃的臉上立刻露出憤怒的神情。
“憑什麼——”領頭少年的話卡在了喉嚨裡,他的脖子被堅硬的指骨箍住了。
“快點,把道具交出來。”埃蘭挾持着少年,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沒了主心骨,猶豫不決。有人說不要聽巫妖的,老師們收了信,很快就會回來。其他人聽到這個說法,暫時沒行動。
“小子,你帶我去。”埃蘭對人質說。
他當然不會真正傷害這些孩子,不因為别的,隻為他曾經也是這樣的孩子,還是個差等生。如今看着這些青澀的面孔,總是沒由來地升起懷念之情。
“做——夢——”綠藻毫不妥協,因身為隊長、被抓住又無力還手而羞愧難當,臉色漸漸漲紅。
其他人隻舉着法杖,沒人理會埃蘭的條件。
人群外側一個最不起眼、個頭最矮的少年站了出來,看着人質的臉色,以為他要呼吸不過來了。
矮個少年眼睛一閉一睜,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我帶你去。”
話一出口,立刻有幾人将他拉住,他小小的身闆竟是推開了旁人,哒哒地跑到神像後側。
其他人想阻止他,但晚了一步,神像正前方,兩塊參雜着金沙的石磚向兩側分開,露出了通向下方的階梯。
矮個少年站在階梯頂端:“你先放了他,我帶你下去。”
埃蘭來到階梯旁,放開人質,把綠藻少年推到矮個身邊,一高一矮的兩人互相不服,眼神激烈交鋒起來。
哈,年輕真好,埃蘭心中一陣酸澀。
明明剛才還有人攔着,這會兒看到樓梯口開了,居然都站在原地,下面真的有道具?是陷阱的可能性更大。
感知中,地下倒是有不少骸骨,要不召喚出來吓唬吓唬小朋友,問出道具的正确位置。
嗯?埃蘭心頭突然一驚。
還好開了感知,要不然,門口那邊來了人他都沒注意到。那是一團極其耀眼的光芒,感知觸碰到都會忍不住想避開。
大門轟然敞開,一道淨化正對着他打了過來,埃蘭閃身沒入重重向下的樓梯。
光明神廟的地下居然有着比地上還要龐大的建築群,但現在不是參觀的時候。地下建築與泥土融為一體,并未封閉,在穿過一片骸骨區後,他再次回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