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發現這股香氣來自于身上的衣服。
像他們這群人,一百來号擠在同一個密閉的車廂裡,十天洗不了澡,還沾染了死人的血氣,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隻是呆久了習慣了,倒也不覺得有什麼,現在乍一聞到木香,就感覺特别的新鮮。
簡鴉拽着自己的衣擺和袖子,仔細看了看。
他知道自己成功加入了招聘會,這套衣服和之前周曉磊身上那套很像,但更講究,不但合身得體,而且布料平整幹淨,像是剛洗過熨好,還熏了木質香。
簡鴉又看向周圍,桌子已經沒了,但是多了一輛金屬餐車,上面放的卻不是盒飯,而是一碟碟鮮紅的生肉。
擺盤很精緻,像那種人均消費很貴的火鍋店,肉片切得薄而均勻,如同盛開的牡丹一般擺在冰塊上,旁邊放着薄荷葉做點綴。
簡鴉推着餐車,走出休息室。
外面已經不是六号車廂了,簡鴉來到了一個類似餐廳的房間,隻是窗外飛速變幻的景色告訴他,他還在火車上。
腳下是一道向前延伸的紅地毯,兩邊分别擺放着餐桌與餐椅,上面鋪着潔白的蕾絲桌巾,以及銀質的刀叉和餐盤。
司徒坐在最裡面的餐桌後,手肘支在桌邊,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我就知道你會來。”
簡鴉陰着臉,推着餐車走過去,車輪無聲碾過厚實柔軟的地毯。
他把生肉片一盤一盤地擺在桌上,司徒饒有興緻地逗他,“微笑服務呢?”
簡鴉露出了一個堪稱陰森的微笑,磨着牙,“很不高興為您服務,您吃好喝好,小心别被噎死了。”
随着他把最後一盤生肉重重地放在餐桌上,胸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色姓名牌,像員工證一樣,寫着簡鴉的名字和職位——送餐員。
“恭喜你,你轉正了。”司徒張開手臂,做了個邀請的動作,“來陪老闆吃點兒東西怎麼樣?”
簡鴉也不推辭,利索地拉開椅子,坐在了司徒對面。
司徒:“想問穆伺在哪兒嗎?”
簡鴉:“不,我第一個問題是,你是誰?”
司徒笑道:“我是你老公。”
“前夫,注意措辭,别套近乎。”簡鴉嚴肅地譴責他,“而且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在這輛火車上扮演什麼角色?”
“神難道沒有告訴你嗎?”
簡鴉皺眉,“這跟神又有什麼關系?”
“因為是神将我投入此處,任命我為暴食之塔的塔主啊。”司徒搖了搖金色的手鈴,一名純白人偶出現,為他們倒上了紅酒。
他淺飲一口,“要不然你以為是誰負責制定高塔的規則,維護這裡的設施呢?”
簡鴉的手指輕輕擰着衣角,若有所思地重複,“塔主…”
神沒跟他們說過這些,不過這是神的老毛病了,祂跟自己的烏鴉聊天時,總是逼逼叨叨個沒完,但當祂要對人類下達神谕時,又會惜字如金,能少說就少說,好像說話要錢一樣,可能這樣才能顯得祂夠神秘。
“鴉鴉,你想不想留在這裡?”司徒指着簡鴉胸口的姓名牌,“有了這個,怪物便不會襲擊你,你可以像我一樣在車廂裡看戲,這波人死絕之後,很快就會有一批新人受到召喚,樂趣将無窮無盡。”
“我不想。”簡鴉摘下名牌扔在桌上,言簡意赅地問出第二個問題,“穆伺呢?他在哪兒?”
“你為何不先嘗嘗我為你準備的午餐呢?”司徒攤開右手,展示桌上那些鮮亮晶瑩的生肉片。那顔色看起來十分誘人。
“我吃了,你就告訴我穆伺的下落?”
司徒笑道:“一言為定。”
簡鴉便拿起餐叉,叉了一片肉塞進嘴裡,嚼了嚼,咽了下去。
口感滑嫩,味道甜香。
“吃完了,穆伺呢?”
司徒眼中笑意更濃,且飽含惡意,“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穆伺就在這裡哦。”
他張開手,“就在這桌上。”
他無比期待着簡鴉呆滞、崩潰、哭喊的樣子,因此眼也不眨地盯着簡鴉,不想錯過任何一點兒表情上的細節。
但簡鴉隻是又叉了一塊肉,仔細嘗了嘗,随後他放下餐叉,義正言辭地道:“你騙人,我老公根本不是這個味道!”
司徒:“???”
簡鴉又嚴謹地補充道:“我老公比這個肉難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