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鴉平時拽得二五八萬的,隻有真害怕的時候才對穆伺投懷送抱,以至于穆伺開發了某種特殊癖好,覺得對方那瑟瑟發抖的模樣格外的順眼,忍不住想再吓唬他幾句。
“沒事。”穆伺輕拍着他的後背,“隻是普通的鬧鬼而已。”
“……”簡鴉抱得更緊了。
鄭直把屍體拖下來,解開垃圾袋,仔細檢查了一遍。
周曉磊死的時候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沒有任何突然詐屍起來做俯卧撐或匍匐前進的痕迹。
那麼答案很明顯了,這個車廂裡有一個特殊的勢力,趁着衆人睡着時,将李地雷和周曉磊的位置互換了。
這種勢力因為看不見摸不着,而且行事詭谲,不可捉摸,大概也許是能稱為——鬼。
“你身體怎麼樣?”鄭直看向李地雷,“有沒有哪裡不對勁兒?”
李地雷轉了轉脖子,又掰了掰手指,發出咔吧咔吧的聲音,“沒有,好得很。”
所以這隻鬼就是單純地給一人一屍挪了個窩,沒幹其它任何害人的事情,就好像它現身就是為了吓唬人,搞得車廂裡人心惶惶,它就高興了。
純純的樂子鬼。
屍體又被收殓起來,放回了行李架上,這次用繩子捆住了,防止他再“夢遊”。繩子是用窗簾布擰出來的,比領帶結實。
搞了這一出,大家都沒心思再睡覺,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睜着眼睛慢慢熬着,等天亮。
反正車廂裡有插座,大家也不擔心手機電量問題,紛紛打開手電筒,把手機放在行李架上,讓刺眼的白光從上方打下來,将車廂照得亮亮堂堂,驅散隐藏在陰影中的不詳與惡意。
簡鴉靠着車窗,盯着外面的隧道發呆。
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一些奇形怪狀的黑影,像壁畫一樣黏在牆壁上,但轉眼間又消失不見,簡鴉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怎麼了?”穆伺問。
簡鴉搖頭,“沒事。”
他又看向車廂裡面,橫七豎八的光線讓他微微眯起眼睛。
過道對面坐着一男一女,看樣子是夫妻關系。女人靠在男人身上低低地哭泣,男人則不斷地撫摸她的長發,聲音很輕地說一些安慰的話。
是一對很典型的愛侶。
簡鴉由此想到了自己,他有過三十一段婚姻,但是歸根結底,其實一個戀愛都沒談過,他根本搞不懂兩個陌生人怎麼會互相愛上。
他忍不住問穆伺:“你為什麼喜歡我?”
穆伺:“不為什麼。”
回答很生硬,還有點兒敷衍。
簡鴉仔細思考了一會兒,掏出手機打字給穆伺看:“你有沒有想過,這其實是遺傳呢?”
穆伺:“?”
穆伺是從神身上分離出來的一部分,簡鴉感覺有點兒像生物書上的有絲分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神算是穆伺的父親?他們的性格也挺像的,比如說都喜歡把手指頭揪下來亂扔……
“神雖然缺乏養寵物的經驗,但我知道他很在乎我。”簡鴉繼續打字,“你對我的感情,有可能隻是從他那裡繼承來…”
最後一個字隻打出了拼音,穆伺就忽然伸出手,把簡鴉的手機按了下去。
“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穆伺眉頭緊鎖,過于冷硬的白光自上而下地打下來,眉骨與鼻梁投射出濃重的陰影,使得他的五官格外深邃,那張臉也在俊美之餘顯出幾分冰冷與陰毒。
簡鴉不由得聯想起在地下室初次重遇時,好像從水底爬出來的蒼白厲鬼一般的模樣。
他心中一悸,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了?”
穆伺不理他。
簡鴉碰了個硬釘子,悻悻地摸摸鼻子,又靠回車窗上。
他知道自己可能不小心踩了穆伺的雷,可他真的不懂什麼是愛。當初穆伺身死的時候,他都隻是有一點點的傷心,很快就将這種情緒抛之腦後。這肯定算不上是愛吧。
六月五号,照例的抽簽,一個穿運動服的女人不幸中簽,她的運氣不好,搖到了死亡的号碼。
六月六号,照例的抽簽,一個戴眼鏡的精英男抽中了紅簽,按下按鈕之後,心髒被無形的利劍刺穿。
六月七号,照例的抽簽,中簽者死亡。
好運似乎不再眷顧六号車廂,接二連三地死亡讓人們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神經緊繃,草木皆兵。行李架上已經擠滿了屍體,李地雷也沒辦法再爬上去睡覺了。
唯一的慶幸就是事态的發展還在他們的料想範圍内,也就是每天最多隻死一個人,除此之外沒有額外傷亡,也沒有再發生靈異事件。
就這樣,他們在充滿血腥與腐爛味道的車廂裡熬到了六月八号早上,還有半個小時列車就要到站了。
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乘客們無法放松下來,車廂裡一片死寂,沒人聊天,所有人都緊盯着手機上的時間,或者是緊捏着自己的車票,生怕不小心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