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還是喪偶,這一點穆伺要視情況而定,所以他沒有完全答應簡鴉的請求,而是選擇用沉默敷衍了事。
總之他們打算和鄭直一起回避難所,天一亮就出發。
通往外界的公路仍然被泥石流堵着,他們隻能徒步越過去。
路非常難走,尤其是被掩埋和塌陷的那一段,稍有不慎就會掉進十幾米深的地縫裡。
穆伺像抱小孩一樣,單手托住簡鴉的屁股和大腿,把他抱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他走在崎岖不平的廢墟上,如履平地。
但即使如此,他們的速度仍然不快,從早上走到深夜,都還沒有走出深山。
夜風很冷,三人找了個山洞休息。
簡鴉怕冷,裹緊衣服縮在穆伺懷裡,鄭直在附近撿了些幹樹枝,用打火機點起了一個小小的篝火。
然後他就坐在洞口的石頭上,一邊守夜,一邊點燃了香煙。灰白色的煙霧缭繞上升。
簡鴉擡起頭看他,有些驚訝,“鄭警官,你還抽煙啊?”
鄭直熟練地彈了下煙灰,“我不像會抽煙的人嗎?”
簡鴉搖頭,鄭直看起來是那種煙酒不沾、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的男人。
“以前是不抽的,後來壓力大的時候,偶爾也會抽一兩口。”鄭直把還剩下一半的香煙按滅在岩石上,“你不喜歡煙味嗎?”
“還好。”簡鴉讨厭香煙,不過不是因為味道。
很久之前他有隻烏鴉朋友,那隻烏鴉就是普通的烏鴉,和簡鴉一樣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不過它的收藏在簡鴉看來都是一些破爛,比如說啤酒瓶蓋、易拉罐環、彈珠等等,很廉價。
後來那隻烏鴉撿了根帶火星的煙頭,不但亮晶晶,還一閃一閃的。傻烏鴉如視珍寶地把煙頭叼回窩裡,整個鳥窩都燎着了,氣得它站在陽台上罵了三天的街。
更悲慘的是,那是簡鴉的窩。
從此之後他就開始讨厭煙了,更讨厭随地亂扔煙頭的人。
不過抽煙的人是鄭直的話,簡鴉可以諒解一下。
他知道對方壓力很大,尤其是他的隊友們全部犧牲了。那麼多條鮮活的生命,轉眼間化為了破碎的血肉,而他還要強迫自己振作起來,帶幸存的人去避難所。
“鄭警官,你說這場災難到底是怎麼回事?”簡鴉回憶着夢境視頻裡的内容,“那個好像神一樣的人,他明明說會實現大家的願望,可是複活的都是一些怪物。”
鄭直搖搖頭,苦笑道:“我也不明白,說實話,在這場災難來臨之前,我一直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可是…”
他歎了口氣,“現在争論很多,不過有一點可以确定,夢境中神使用的金色天平确實是類似阿努比斯之秤的東西,或許我們的世界被神舍棄了。”
夢境中,代表世界的玻璃珠有整整一大書架,那個數量令人膽戰心驚。神明把“地球”撿出來,扔進垃圾桶的動作非常随意,就像是從一堆蘋果中撿出一顆腐爛的壞果。
簡鴉又看向穆伺,“你有什麼想法嗎?你複活的時候有沒有做這樣的夢?”
穆伺反問:“你不記得了?”
簡鴉疑惑,“記得什麼?”
“沒什麼。”穆伺擡手遮住簡鴉的眼睛,“睡覺。”
“到底是什麼呀?”簡鴉感覺穆伺似乎在隐瞞什麼,他眨着眼睛,睫毛像小刷子一樣掃過穆伺的手心。
穆伺冷道:“睡覺,别讓我說第二遍。”
“可是你已經說兩遍了…”
簡鴉在一片黑暗中嘀嘀咕咕,但在察覺到對方身上暴漲的戾氣、以及施加在臉上的力度之後,他迅速安靜下來,乖乖閉上眼睛睡覺。
淩晨三點,簡鴉被人推醒了。
他睜開眼,看見鄭直就蹲在他身邊,手指豎在唇邊,“噓,你聽。”
篝火已經滅了,隻有殘留的火星明明滅滅。在這荒郊野外裡,山洞外面竟然傳來了模糊的音樂聲。
簡鴉下意識抓緊了穆伺的手臂,喉結吞咽了一下,“好像是…小提琴?”
沒錯,是拉小提琴的聲音,那曲子很熟悉,似乎是西方某位大音樂家譜寫的古典奏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