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中了毒箭,溫雨渡仍在懷疑他的身份,絲毫不顧及他的安危,哪怕他是替她擋了一箭的人。
溫雨渡附身在他耳畔,“還不肯說嗎?”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面而來,但柔軟的表面,嘴裡吐出的話如針。
男子不知道她問的是何人,是刺客?還是金玉龍?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不知……”說完,突然口吐鮮血直直暈死了過去。
鮮血順流而下,染紅了女子石青色的衣擺,不僅衣裙,連至倒下的的竹枝都被鮮血浸染,可想而知,此箭的毒性是多少強……
溫雨渡轉身就想走,卻聽到一聲哀歎:“救救我吧。”
她驚詫回頭,男子倒在竹枝上,手腕上青筋爆起,唇未啟,沒有聲息就跟死了一樣,他沒有說話,他也沒有力氣說話,他快要死了。
那麼,是誰在說話?是誰在呼喚?
此時無聲勝有聲,很柔弱也很真誠。
溫雨渡眼皮顫了顫,眼前這個男子,充滿了教書先生的清傲,但若仔細看,他有的,不單單是文人風骨,“姑娘……救救我吧。”他又懇求了一句,氣息微弱。
這次溫雨渡真切的聽到了。
是他呼喚的。
她感受不到人間真情,也不明白人為什麼要求生,活着有什麼好的,活着不能做自己想做的,活着的原因是為了為别人而活,活着的最終結果不都一樣是走向死亡嗎?早死晚死又何防?都是命罷了。
溫雨渡不知道此人有什麼來曆,直接殺了他,金玉龍的死因可能永遠被埋沒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樣死的,秘密也就随之消失了,但如果不殺他,豈不是留下一個禍患?
但……他如果真是殺了金玉龍的人,但憑兇手的骨氣不會替她擋箭,也不會哀求她去救他……可一個柔弱書生為何會來到這裡?
溫雨渡這樣想着,耳邊瞬間迎來如審判般的聲音,壓在心頭,胸悶氣痛,再聽聽,原來那是佛寺的鐘聲。僧人敲擊石鐘不僅可以緩解善人的痛苦,與之而來的是惡人對作惡的恐懼。
怎會如此巧?
别人替你擋了一箭,你不僅不感恩,甚至還要滅口,不問緣由就不可亂殺無辜,這鐘聲便是對你的提醒,回頭吧。
溫雨渡再次望向他的眼眸,男子在她的眼神中竟然看到了一絲不忍。
再等等吧。
等到下一次的春雪降臨,或許就明白了。
很快,箭的毒性越來越明顯,男子的嘴唇發紫,嘴角還有殘留的血迹,他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女子的裙擺之下。
*
“風吟。”溫雨渡道。“你還記得三年前金玉龍如何死的嗎?”
“記得。燒死的。”
“卑職還記得,那天是一個雨天,很涼但卑職的心卻很溫暖。”
溫雨渡疑惑:“為什麼?”
風吟說着從包袱裡拿出玉镯,走近她,擡起她的手指給她輕輕扣上。
“您救了我。”
溫雨渡躲避風吟的觸碰,冷哼一聲:“金玉龍是不是燒死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風吟喉頭微動,拿着玉镯的手懸在空中,放不下。
“姑娘。”風吟道。
“公子,你比我還能忍,也許在那場月夜我就不該心軟。”溫雨渡歎道。
“與你相處三年,我瞧不透你的心。你的眼睛永遠沒有任何感覺,對于我又或是對于别人,你都是一樣的。可是……風吟,我不是……”溫雨渡此時有點哽咽,即使現在的她眼眶濕潤,聲音微啞,都掀不起他心中一絲波瀾。當她每次回想與他相處的種種,她都會痛不欲生。
“我們之間算不上朋友,你總是不願意對我說你的事,桃溪灘鄉與你共度一年,我幾乎快忘了自己所要做的事。與你相處的那段日子,是我第一次找到心中的希望。等再次回到元洲城,家中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故,我因為你耽誤了大事,以至于我眼睜睜看着我的姐姐快速走向死亡,我沒有辦法阻止。”
“明明是因為你,可在深夜中我呼喚的也隻有你。”
溫雨渡此時控制不住,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她胡亂的擦着眼淚,風吟忍不住撫摸住她的臉頰,淚水打在他的手背上,讓他的心變得更加慌亂,也許他找到她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麼了。
怕她說出不好的話,他第一次主動抱住了她,很緊,很緊,幾乎将要把她揉碎在心窩。
兩人之間沒有透露自己要做的任何事,但種種迹象表明他們不應該再在一起了。
三年前,溫雨渡攙扶着風吟漫無目的地走着。這裡的地獄她并不熟悉,好在鐘聲的敲擊指引着她,她把他帶到佛寺,因自已身上沾染上了各種血腥味,本不應該踏進佛門清淨之路,好在佛寺中的鏡無塵法師佛心善修,給溫雨渡做了清身之術這才得以讓她踏進。
待風吟醒來之時,已是深夜,他感受到滿身輕松,身下的床塌柔軟,隻是後背有那麼一點痛,他才覺然,自己毒箭已被拔除,嘴唇也不再泛紫。
他整整昏迷了一月之久,在這麼長的時間内溫雨渡一直在他身邊照料,一開始還有所謀,但慢慢的,或許是因為佛門的緣故,又或是因為鏡無塵法師曾對她說:“施主心緒不甯,貧僧感受到施主滿身戾氣,印堂發青,不是好兆頭。明明命該絕,但好在有緣人出來相救才得以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