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娴和柳樂互相看看,也講不出話來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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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急病亂投醫,為計晨的案子,親友當中但凡有一官半職的,無論是不是沾邊,計家都找過一遍。甚至于高娴有位遠房表親是太仆寺的馬醫,簡直八竿子打不着,給董素娥一句:“說不定有門路呢。”力逼高娴帶着禮登門去求。
近來,董素娥見了計春一次,可後來再去又怎麼也見不着了;一萬兩銀子也沒有下文,連計家住宅都無人提出歸還。董素娥急得發瘋,不管誰能說上句閃閃爍爍的話,就恨不得拿他當個救星。為求人辦事,連計晴的金飾也賣了個光,柳樂因從娘家拿了幾回錢,便把首飾都交給哥哥暫為保管,權且稱作入了當鋪。
柳圖向妹妹提醒過幾次:要拜就拜真佛,拜這些小鬼不但無濟于事,說不定哪個從中搗亂,還适得其反。柳樂倒不擔心,求人多了,她也知道這裡邊一大半根本就沒想幫忙,不過白收着禮,陪幾句安慰話;即便哪個有心搗亂,最多是要趁機多撈幾個錢,真沒人能夠左右得了案子。
可她也想,到底誰稱得上真佛,且她能拜得到?想來想去,果真被她想到一個人。
都察院左都禦史叫做黃通,據說是個鐵面無私、剛正不阿的清官。都察院雖不直接管這件案子,但這種大案,他們都會從旁監督,若有冤情訴上去,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細查之下,背後陷害計晨的勢力,或許就無處遁形了。
其實,這條路别人也想到過,隻是不知如何走。沒人和都察院拉得上交情,何況黃禦史名聲在外:誰越要巴結他,他對誰越不客氣。柳樂也不敢直接找他,她是想找他夫人——他續娶的夫人就是謝家二姑娘謝音徵。柳樂與謝音徵在譚家花園見過一次面,她想謝音徵或許還沒忘了她,因為那次兩人談得很愉快,謝音徵非常親切和氣。
那天回來後,她時常想着她們何時能再見、能痛痛快快再聊一場,卻沒料到,是要在這種情形下見面。
無論如何,她決心要找謝音徵,甚至後悔怎麼早沒想到去拜訪。哪怕謝音徵不是禦史夫人,以她的聰敏,一定也能出個好主意。
這件事——還不知能不能成——柳樂打算自己辦,不願董素娥插手,因此她誰也沒告訴,隻向柳圖打聽了黃府所在,備好帖子,一人雇車過去了。先到正門前,見大門閉着,又到角門邊,也關着,上去敲了門,半日才有個小厮出來,一話不問,傲慢地說:“老爺不在家會客,上衙門找去。”
柳樂連忙遞上拜帖:“請上覆你們夫人。”
小厮低一低眼皮,并不接帖子,“夫人今天不會客。”話音未落,轉身進去将門關了。
柳樂氣得發怔,又自悔沒及時拿出銀子,明知這些管門的多數難纏。立了一時,無法,隻得又繞到黃宅後頭。後面一個小門倒是開着,柳樂等了一會兒,見一個胖大姐兒出來,踩在門檻上搖搖擺擺嗑起了瓜子,急忙上去問:“你們夫人在不在家?”
“哎呀,可吓我一跳。”那大姐兒撫着胸,大聲嚷嚷,“你打哪兒出來的。”
柳樂怕引來人,趕緊把她拉到一邊,“你們夫人約我來,我有事來早了,請你幫我遞個信進去。”一面說一面把名帖和一塊銀子都塞在對方手中。
那姑娘好奇地打量了柳樂半天,面上露出些笑,“不是今天罷,今天夫人不會客。”
柳樂聽她也說一樣的話,不禁失望,勉強笑道:“不是今天,但我有要緊事要與她說。你先幫我拿給夫人,夫人實在不得閑就罷了。”
“我是竈上的,不管會客的事,我隻能拿給封嬷嬷,你在這兒等等。”丫環說。
“别給封嬷嬷。”柳樂喚住她,“你幫我交到夫人手裡,她肯定不會怪你。”
“我試試吧。”那丫頭手捏着帖子,猶猶豫豫地走了。
柳樂在門旁靜靜站了一炷香工夫,方見一個大丫頭急匆匆走來。柳樂看她面熟,想起那天在花園亭子裡就是她來喊謝音徵的,這丫環好像也認得柳樂,走近了說:“你跟我來。”便領她到後罩房中的一間,打開門,“夫人請你在這兒稍坐一坐,她就來。”轉身出去,須臾回來,端來一盅茶,又急急忙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