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誇贊,晏清舟愣了一下。
心髒的刺痛瞬間消失,整個人就像被灌滿甜水一般,青年的臉頰染上一抹绯紅,蔓延至耳根。
他不敢直視喻聞心,隻是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嗯……”
就像得到糖果的孩童,哪怕是喻聞心,都能看出他眼中的喜悅。
“我會做得更好,”現在輪到晏清舟拘謹了,但他的話音仍然堅定,“這一世,你可以相信我。”
“哦,”喻聞心撇開目光,視線從他俊美的臉頰下移,來到他白皙的脖頸上。
恰好看見他的鎖骨下方,刻着幾道向下蔓延的鮮紅血痕,被寬大的衣袍遮蓋住。即使用法術縫合了傷口,喻聞心也能清晰地想象得出來,那些傷口烙在身上時,究竟有多折磨。
忽地,喻聞心想起來,好像自臨安城以來,這位劍尊的傷勢就沒有好過。
發覺少女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的傷口,晏清舟下意識扯了扯雪白的外袍,遮住那一小塊醒目的血痕。
“抱歉,吓到你了。”他輕聲說道,話音中有些小心翼翼。
她看上去會被這種東西吓到嗎?喻聞心下意識皺眉。
考慮到未來可能出現的敵人,她試探着發問:“假如是現在的你,和溫靈羽戰鬥,能有幾分勝算?”
晏清舟詭異地沉默了,眼神有些閃躲。
“若再出現那樣的危機,由我負責斷後。”
意思就是打不過喽?喻聞心不由得扶額,星隕谷留下他真的有用嗎?這位半步巅峰大圓滿劍尊,恐怕現在隻有臉能看。
若季向甯和她背後的人願意看在他美麗的臉蛋上,手下留情,她也不是不能将晏清舟進貢出去——但這不可能,喻聞心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也能指導你的修行。”見少女眼中鄙夷更甚,晏清舟急忙加上這一句。
好歹是個劍尊,指導修行,喻聞心看他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你現在能下床揮劍?”
晏清舟重重點頭,右手按在床榻上,撐住身子,想翻身下床。
可就在腳下地的瞬間,他的身體一晃,無力地向前傾去。喻聞心這會真吓到了,急忙扶住他。
即便隔着一層衣物,她也能感受到晏清舟的體溫不同尋常,烏發散開在兩側,瞳孔失神渙散,但還極力睜着眼,轉向喻聞心這一側。
“不必擔憂,我能——”他的口中吐露着微弱的氣音,曾經高大的身軀,現在卻如此虛弱無力,整個人幾乎靠在了少女身上。
“别亂動,”喻聞心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老實一點,你要是死在這,我可不好交待。”
話是這麼說,她小心地将青年溫熱的軀體按入被子中,被晏清舟這麼一吓,喻聞心感覺心都要慢上了半拍。
到時候景安塵他們一來,發現晏清舟成了一具屍體,而且二人共處一室,喻聞心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雖然景安塵多半會幫她處理屍體……但沒必要多此一舉,不是嗎?
“麻煩你了。”晏清舟眼中滿是歉意,看他這副模樣,即使喻聞心再遲鈍,也感受到他臉上的低落。
玄清劍尊,現在卻虛弱到無法離開床榻,他貴為天之驕子,肯定接受不了這種落差。
喻聞心看他的眼神多了一分憐憫,安慰他:“沒事,師尊和容煙前輩醫術這麼高明,肯定能治好你。”
聽到她好心的安慰,晏清舟埋進枕中,眼裡是止不住的澀意。
她口中的師尊,原來已經不是自己了。
晏清舟還下意識扯上被子,正好擋住了半邊臉,但喻聞心那出人的眼力還是瞥見了一瞬,這位劍尊眼尾發紅,像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像被主人遺棄的流浪貓。
就差腦袋上那一雙雪白的貓耳了。
就在此時,敲門聲再度想起。
“打擾你們聊天非常抱歉,但現在是吃藥時間,開一下門謝謝。”
隔着門闆,容煙的嗓音仍然清脆地傳入耳中。
來得正好,晏清舟剛剛可能是傷勢複發了,需要治療。
喻聞心立即起身,幹咳一聲:“我去開一下門。”
不知為何,她感覺晏清舟更委屈了,轉身離開時,總感覺如芒在背。
待容煙進來後,喻聞心松了一口氣,準備離開。而察覺到她的動作後,紫衣女子面帶微笑,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
“等一下,走這麼快幹什麼,來都來了,幫我打打下手,”直接把喻聞心拽回房中,“師兄不會責怪你的,他包容大度得很。”
喻聞心知道,容煙也不想給這位垮起個臉的劍尊喂藥。但是,難道她看上去很情願的樣子嗎?
可看着容煙那懇求的目光,而且她也對喻聞心有恩。少女歎氣,同意了她。
熬藥的時候,便能和晏清舟那雙溫和的眼眸對上視線。
一次還好,次數一多,喻聞心有些懊惱:“别老是盯着我看。”
似是察覺自己有些粘人,晏清舟生硬地移開目光,耳根微微發紅。
“抱歉……”但餘光還在喻聞心身上遊移,太久未見她的面容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不行,他不能這樣孟浪,像個下三濫的登徒子,好不容易聞心才對他有所改觀,晏清舟暗中深呼吸。
兩人不是師徒,但晏清舟深入思考,發覺這實際上并不是壞事。
至少,他可以嘗試從聞心的朋友做起。
此時,努力克制自己目光的晏清舟,一偏視線,便發現容煙正似笑非笑地注視着他。
似嘲笑,又似歎息,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解風情。
被她用這種眼神看着,晏清舟愈發覺得自己是個孟浪的登徒子了。
“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可不像玄清劍尊的風格啊。”容煙的傳音在腦中響起,話音悠長。
晏清舟的臉頰瞬間變得通紅,僵硬地将頭轉向窗外,但他那绯紅的耳根還是暴露了一切。
因為他這突兀的舉動,喻聞心往容煙的“小幫手”裡丢藥材時,還特地抽身瞥了他一眼,表情鄙夷。
仿佛他做出了什麼失智的事情。
難道他喜歡她?腦中浮現出這個想法的瞬間,喻聞心一陣反胃,怎麼可能,晏清舟怎麼可能會喜歡人類,像這種本命劍不離身的劍修,還是戀物癖比較适合他。
想起原著的虐文劇情,喻聞心用力搖頭,他這種劍修喜歡上誰,那簡直就是在禍害誰。
——雖然,喻聞心自己也是個劍修。
“喻姑娘,藥好了。”容煙對她溫柔地笑了一下,随後操控藥爐“小幫手”,自動将煎出的湯藥倒在碗裡,對她眨眨眼。
喻聞心一臉莫名其妙,這位前輩又想幹什麼。
“拜托你把藥遞給他,我今天看他不順眼,不是很想幫他。”容煙傳音說道。她那淡紫的眼眸中泛着光芒,仿佛不幫她,就不允許喻聞心走。
容煙看他不順眼,為什麼要來找她?喻聞心腹诽道。
但畢竟是尊者的請求,兩人也算是熟絡,拒絕不太好,喻聞心無奈地接過滾燙的藥碗,走向假裝看風景的青年。
因為是傳音,晏清舟沒有聽見容煙說的内容,直到聽到少女的腳步聲,他才下意識回頭。
看穿喻聞心的不情願,他不想為難她——也不是很想出現第一次喂藥時的情形,晏清舟主動伸出蒼白的手,接過藥碗,“我來吧。”
毫不顧忌湯藥的溫度,他直接一飲而盡,将空蕩蕩的藥碗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