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師尊,我們現在過去那裡嗎?”白晴小心翼翼地問道。
少女的步伐遲疑且緩慢,平心而論,她并不想去那個黑色壓抑的飛舟。
更何況,這關乎到友人的下落。
聞心這麼聰明,應該會在她離開臨安城之際,便離開了吧?
但希望歸希望,白晴的瞳孔閃爍着點點光芒,盡管這對于師尊而言,是一件極為冒犯且失禮的事情,但她還是問了:“聞心……現在還在臨安城嗎?真的不告訴她一聲,審判庭正在追捕她嗎?”
但面對弟子的疑問,容煙搖搖頭:“她是流霜宗的叛徒,對她的存在,我已經盡力視而不見了。”
聽到紫衣女子的回答,白晴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作為星隕谷的尊者,她不可能出手協助玄清劍尊的徒弟。
可能,在那夜她的勸說之後,無視喻聞心的存在,便是紫衣尊者最終的答案了吧。
她不會對喻聞心提供任何協助。
白晴低眉,額間的發絲遮住她的目光。
說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但少女努力掩飾住了情緒,緊跟容煙的腳步,穿過官道,來到了漆黑的飛艇前。
夜幕下,飛艇就像一隻立于黑夜的巨獸,正張着血盆大口,将任何來者吞進腹中。
飛艇大門的兩側,則是兩位和夜色同色的修士,他們戒備警惕的目光掃了白晴一眼,目含震懾。
但看見她身邊的容煙後,眼中露出一絲敬畏,腰闆也挺得更直了。
白晴跟在容煙身後,有些瑟縮。
但餘光不動聲色地觀察走廊中的一切。
自進入飛艇以來,空曠的走廊中僅餘她和容煙二人的腳步聲。
雖然偶爾也能聽見其他回廊急促的步伐聲,但貌似,她要去的審訊室,隻有師徒二人。
和想象中的陰森恐怖不一樣,走廊上燈火通明,牆壁上不知名的法陣明滅着,除了壓抑的寂靜,以及刻在頂上的照明靈石之外,和白府的回廊别無二緻。
——非要說異常之處,那便是走廊的房間。
因為是半低着頭,白晴清晰地看見,那些房間的門縫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光芒滲出。
“那是……牢獄嗎?”白晴壓低聲線,小聲地詢問身前的容煙。
容煙沒有停下腳步,隻是淡淡地說了一聲“嗯”。
白晴瞬間繃緊身子,就像一隻炸毛的貓,整個人幾乎是貼着容煙走的。
不知不覺中,兩人到達了目的地。
那是走廊的房間,門緊閉着。
容煙将手按上去,淡藍的光華浮現,似是開啟了什麼機關。
随後,門消失了,隻餘一片無底的漆黑。白晴被吓得抽了一下,可身前的容煙沒有絲毫停頓,大步邁了進去。
白晴猶豫片刻,也跟着踏入黑暗。
從亮堂堂的光明到深黑,少女有些慌神。
師尊呢?!自走入黑暗的瞬間,容煙的身影便從她的視線中消失了。
她急忙四處張望,試圖尋找容煙的影子。
随後。
仿佛察覺到她的驚慌,她的眼前忽然亮起一點熒紅色的亮點。
“啊!”
她驚呼一聲,下意識将手擋在身前,後退半步。
一道溫和,但卻十分陌生的女聲在她的耳邊響起。
“不必驚慌,此處是有些許簡陋,但問詢隻需要一刻鐘。”
女聲安慰着她:“很快就結束了。”
她順着光點看去,這才發現,眼前正端坐着一位鴉青色長裙的女子,眉目如畫,正溫柔平和地注視着白晴。
而熒紅色的光點的本體,則是一盞小小的油燈,微弱的燈火明明滅滅。白晴注意到,在燈火照耀的範圍内,映出木制的表面的深色痕迹——就像噴濺到桌上的不明液體,在多年後幹涸。
“白晴姑娘,随意坐吧,”女子微笑地着,但目光一刻都不曾從她的身上離開,“隻是聊兩句而已,很快就結束了。”
在她目光的催促下,白晴努力驅動僵硬的身軀,拉開破舊的木椅,坐在女子正前方。
白晴努力将身子擺得端正,直視眼前的陌生女子。同時,餘光不動聲色地巡視四周,尋找容煙的痕迹。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溫靈羽,一位審判庭的修者。”女子簡單地對白晴做了自我介紹。
“想必白姑娘并不想在此處久留,話不多說,我們直接開始吧。”
随着溫靈羽的話音落下,宛若鮮血的熒紅色火苗倏地跳動一下,就像一隻差點撲上去,将白晴撕咬至死的惡鬼。
白晴的心跳瞬間加快,藏在桌下的雙手也顫抖了一瞬。
而就在白晴驚魂未定之時,溫靈羽發問了。
“白姑娘,你和喻聞心的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啊!是、是昨天……”
被忽如其來的發問吓了一跳,白晴有些慌不擇言。
“哦……”溫靈羽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在少女緊張的視線中,又一次發問:“具體的時間是?”
“昨天夜裡,時間我不記得了……”
目光閃躲,此話半真半假。
溫靈羽在心中輕聲笑了笑。
夜裡是真話,但并非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