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生病了,但聲音不複先前的毫無起伏,而是沙啞無力。晏清舟掌心捂嘴,輕輕咳了幾聲,便停止了,他努力忍耐喉中的癢意,用低啞的聲線問道:“聞心,你找我何事?”
喻聞心隻是凝視着他的掌心,盡管他用法術清潔得很快,但她還是注意到了他指間滲出的,一抹轉瞬即逝的殷紅。
“是有事,”她别過頭,“我知道這很勉強,能勞煩師尊你先開個強力一點的隔音結界嗎?”
“好。”
他眼裡微波流轉,身體埋在被褥中,擡頭看着她,眼神凝重。
不過片刻,喻聞心餘光瞥見銀色的亮光在牆壁上閃爍,結界布置好了。
“師尊,我要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和秦梓月那時一樣重要。”
晏清舟眉心微跳,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就像當時在臨安城中,從她口中聽到蒼白魔女來襲之事相同——所以,喻聞心又要告訴他什麼大事?
“你說吧。”
“流霜宗有魔修潛伏,對方及其擅長幻術,且修為不低——”
“等等!”
他驚得吐出一口血,打斷了喻聞心的話。殷紅的血液灑在綿軟的枕頭上,但晏清舟顧不得這些,急忙追問她:“那個魔修僞裝成了何人?”
喻聞心無奈地攤攤手,“很可惜,我不知道。”
“這是很駭人聽聞沒錯,但能麻煩你别突發吐血嗎,吓我一大跳……”
她還以為晏清舟覺得她在胡扯,病也不養了,高呼“大逆不道”,然後立刻跳起來給她一劍。
“對不起……”聽完喻聞心這番話,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揮手抹去唇間的鮮血。
“那個魔修盤踞在何處,我——”晏清舟立即掀去被褥,用手撐起身子,想要起來。
肺腑間傳來劇烈的疼痛,就像要撕裂他脆弱的身軀,青年悶哼一聲,眼前一片黑暗,無力地向前傾去。
“就憑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對手。”喻聞心扶住他即将倒下的身體,神色平靜。
稍微冷靜下來,他問道:“聞心,你有何想法?”
“我認為,我們先蟄伏,”她掃了掃晏清舟慘白的臉色,還有因疼痛而緊緊攥住胸前衣領的手,“你需要休息,我也需要觀望一下,能使用的空窗期還有多少。”
“師尊,我打算去紫霄峰山下查探情況,”喻聞心鄭重地對他說,“如果我下午回來,你發現我有什麼精神方面的不對勁,麻煩你試着解除法術。”
“我可能會中那個人的幻術。”
但是,她不能不去,不能龜縮在紫霄峰,她必須出去查探情況。
晏清舟無言地凝視了她片刻,答道:“好。”
……
約莫到了申時,喻聞心來到山下。
距離晚飯時間還有一個時辰,橘紅色的太陽高懸于空,散發着低弱的熱量,還未真正落下。
“先去食堂看看。”
像上一次循環那樣,她來到了食堂,還未到下午課程結束時間,隻有零零散散的弟子坐在座位上,相當安靜。
她在櫥窗買了一份幾份食物“新鮮”的食物,包括那個味道奇妙的包子。
她可不敢嘗試這玩意的味道,生怕自己又被不知名的魔修給控了。
“得拿回去,”說起來,晏清舟不是在食堂給她買了一份飯嗎,“回去對比一下樣本。”
喻聞心還未正式開始修煉,以她的經驗,最多就是從氣味、成色和口感來判斷有沒有毒。
拎着作為樣本的食物,她離開食堂。
廣闊的場地中,許多弟子正在辛勤地練習術法,喻聞心隻是遠遠地觀察,沒有貿然接近。
食堂和廣場,都沒有發現上一次循環中,名為陳岫的矮胖男子和那個未報上名号的女性。
前世的記憶,并沒有二人的存在,她至少可以确定,他們二人不是劇情中的主要人物。
其他幾位尊者的徒弟中,也沒有他們的存在——至少上一世沒有。
抱着疑惑,喻聞心從旁邊安靜地繞過外門弟子修煉的場地,來到了另一處——流霜宗的集市。
是宗門開設的集市,面向普通弟子,主要售賣各種生活必需品,也有不少從凡間進貨的小玩意。
她來到一個賣糕點的攤販前,每樣各買好幾塊,準備拿回紫霄峰,和食堂的食物進行對比研究。
就在此時,一道刻薄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我猜是誰,這不是劍尊的親傳弟子嗎?”
喻聞心側身望去,一位粉衣少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是方才在會場挑釁她的林玉欣。
看上去,可能是回去後,被她的父親,也就是流霜宗現任掌門林思明批了一頓,她一副很不服氣的樣子。
“您好,請問您是?”喻聞心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
這句話貌似把她氣到了,“本姑娘可是承明道尊的獨女,林玉欣!”
林玉欣眼中閃過狡猾的光,“既然你不認識本姑娘,那我就讓你長個見識——”話音一落,她倩手一揮,一道法術擊向喻聞心手中的“樣本”。
嘩啦啦,木盒瞬間被擊碎,裡面的食物灑落了一地。
周邊的弟子見狀,紛紛避開離去,生怕這禍事連累到自己頭上了。
這下子得重新買樣本了,這惡毒女配可真是來得不是時候……想到這裡,喻聞心警惕起來。
她沒有對林玉欣的挑釁做出正面回應,隻是沉默地打量着粉衣少女。
會是她嗎?将她引入幻境的魔修,喻聞心暗中猜測着。
見她不回應,隻是懦弱地站着,林玉欣的心情瞬間好上幾分:“區區單水靈根,就别妄想在玄清劍尊的門下多久了,他老人家隻是一時興起,真以為你配得上‘親傳弟子’這個名号嗎?”
老人家……實不相瞞,喻聞心差點破功,笑出聲了。晏清舟知道自己被人說是老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