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主瞬而笑容一滞。
羅澂擡眼看向對面的曹栎,緩緩道:“方才,我見曹大公子盯着她們,一刻不曾移開視線……大公子如今年歲也不小了,這些佳人,曹大公子有沒有喜歡的?選一個去。做妻做妾,全憑曹大公子心意。”
曹家主聽罷,右手瞬而叩在案上,卻努力克制住情緒。
李希予靜靜聽着,隻是面不改色地端起一杯茶,輕抿半口。
“噗。”蕭秋低頭,難掩面上笑意。
一旁的陳輾趕忙瞪她一眼,叫她憋回去,不許笑!影響不好!
羅澂見堂中瞬時清靜,隻好惋惜道:“本王還想着能促成一段佳話為大熙生黎祈福呢,沒成想曹大公子早有心上人,是本王疏忽。曹大公子,早些同本王說,本王讓皇上為你們賜婚。”
“………”曹家主生怕曹栎應下衷秦王的話,急忙打岔道,“此行,聽聞陳将軍與李家主事事周到……回頭共事的時候,咱們一定都為百姓鞠躬盡瘁。”
言罷,他向陳輾和李希予敬酒,将宴會氣氛拉回些。
羅澂贊賞道:“不過,如今曹氏李氏府内弟子人數,皆不如當年。既然各家對恢複科舉制都沒異議,也該多培養些弟子去考學,既有沿襲又有躍遷,大熙境内方能安定。”
他說着,又看向曹栎:“曹欲仁确實不錯。曹家主,你該好好培養啊。”
曹家主再一次搶先答道:“曹氏教子有方,自然不錯。”
羅澂笑道:“此次西北之行,足以見守着邊疆的那些中小世家屍位素餐。倒不如将眼下無人管理的城鎮分給大世家統領,再由着科舉制,為邊疆輸送各家弟子,以休養生息。”
可不及曹家主點頭,羅澂又道:“前些日子,隸州承氏在北境也立了功,确實該将嶺北諸城,分予承氏三座。”
曹家主一聽,瞬而眉頭緊蹙。
嶺北眼下也就僅有十一州可分,分予承氏這等“末流世家”三座,李氏如今在衷秦王腳邊低聲下氣,到手的好處不會少!最後又還有幾座城能分到曹氏手上?
再看李家主這一副晏然模樣,顯然是早已同衷秦王談妥。
這姓李的,惹人厭煩之神情,李氏上下真是如出一轍。
幸好,長子曹栎今日還算老實,沒再忤逆他。
倒是……
次子曹越,今日怎麼一直未出席……
但曹家主眼下也無心去管了。
這場宴會,他是主,不得失了分寸。
縱是曹氏與皇族再針鋒相對,也不可在此刻盲目應戰。
他若是魯莽了,師出無名,日後隻會叫愛子與曹氏全族面上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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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進行過半。
蕭秋揉了揉肚子,轉頭看向身旁的陳輾,道:“兄長,我吃飽了,可以出去逛逛嗎?”
陳輾點頭:“别走遠。”
得到準許後,蕭秋靜靜起身,悄然離開堂中,沿長廊而去,很快隐入氶園夜色中。
初入曹府,無人不驚歎曹氏府邸之繁華,亭台樓閣錯落有緻,立于湖畔處;霧氣彌漫時将碧波隐匿,不見盡頭。
蕭秋确實為府内景緻所吸引。
但其間珠翠,隻叫蕭秋默默在心中記上一筆——曹氏驕奢淫逸。
……
自石階而下,不遠處泛起月光漣漪。
氶湖邊拂有微風,蕭秋往那處看去,見一小亭立于湖邊。
亭中隐約站着位公子,似是在遠眺賞景。湖光倒映,一片波光粼粼意興景象。
卻不知怎地,那風拂過沿湖蘆葦蕩,似成了妖風,裹挾着不知什麼嘀咕聲送入蕭秋耳中。
“皇子?陳子昱怎可能是皇子?隻怕是衷秦王之流編的野史吧,為了拿皇族身份壓我們一頭,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此人滿口胡言些什麼,蕭秋步伐輕緩走近,又聽他越嚷越起勁!
“這個姓陳,那個姓陳……不會是勾結鬼族的陳氏活過來了吧!天地良心,這種小人就該被……”
實在聽不下這番混賬話了,蕭秋轉而從兜裡掏出小石子,用平日裡打水漂的方式狠狠甩出!
“———啊!!!”曹越捂着屁股跪在地上!
他咬着牙,弓着身子回頭看是誰下手這麼狠:“你是誰?!幹嘛偷襲我!的腚!”
“叫你罵我哥,淨胡說八道!他再怎麼樣也不是你能貶低的!你再敢亂說一句我就……”
曹越方才的慘叫聲可謂穿透半個曹府。
堂中衆人聽到動靜,都急忙趕至湖邊。
“你蠻不講理啊!”曹越吃痛吼道。
他本打算繼續罵的,肚子卻餓得咕咕響,一下讓他丢掉氣勢。
曹家主見這雞飛狗跳場面,知道又是曹越由着性子口無遮攔!他自知理虧,趕忙讓人把曹越帶走。
陳輾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更是欲說無言,十分罕見的,連責備蕭秋的意思都不曾有。
到最後,還是羅澂戲谑一笑,身着那抹厚重的銀紅色半臂袍,自人群中走出。
遮着左眼的金玉面具都難掩他揶揄模樣,舉着空杯向曹家主敬道:“曹家主教子上還需平衡些啊,可别離了一人,連體面都失盡。不妨學學李氏三兄弟,各有所長,甚好,能為大熙效一份力。”
如此對比,言下之意更是難聽,曹家主挂不住臉面,宴會很快草草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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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栎将李家主送出府。
臨别時,李希予和顔道:“今日衷秦王為難你,還是因為曹氏……”
曹栎:“李家主,我明白的。”
李希予似有憂思,道:“說回來,希胤如今尚在京中。我縱是不必為公務奔波繁忙,也不曾去尋他,你知道,他性子倔,十頭老牛都拉不回。我若是去了,又惹他心煩。”
曹栎擡眉。
李希予懇切道:“欲仁,他待你不同。你到時,替我去勸勸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