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放心,人死不了,但也沒好命了。”郎中所言明白了當,“那就請各位大人先去院中等候,我且先治他。”
走之前,李希予再看施某一眼,見他剛剛還那番嚣張,現在卻睡得這麼“安穩”,實在有些忍俊不禁。
但也不能真露出笑意來,畢竟到了院内,還有一系列棘手之事要處理。
一旁,李希胤問女孩:“娅蔥,施大人現在這個樣子,你看他還能給你作證麼?”
“府内二公子……下人們……都認得我的。”說着,女孩指向被官兵圍住的幾個仆從,“他們認得。”
很快,幾個仆從被帶過來,他們見着女孩也不驚訝,隻是語氣平和道:“小蔥,你怎麼又回來了,是終于找到上頭說話了麼?真好,真好啊,沒留在這兒等着受罪。”
“老叔……”一和長者說上話,娅蔥明顯褪去了幾日來時靜時瘋的僞裝,在這個小院裡好的、不好的記憶接連浮現,面前幾位老者應該待她不薄,才使當下她毫無顧忌地伸出手,想拉住他們。
曹栎:“施氏二公子在哪裡?既然說到了,就讓他出來。”
片刻後,一個看面相剛入而立之年的男子被人五花大綁着從樓上帶下。
曹栎擡頭一看,哂笑道:“又見面了,拿着那筆錢吃了幾頓酒?”
不出所料,正是那日斂财的官員,掏曹栎錢袋時那叫一個精打細算,碎的、小的不要,就要整的、實的,一下讓曹栎錢袋空了快一半。要不是曹栎平時不大為自己花銀子,都得想點辦法在當地賺錢營生。
這位施二公子嘴上不說話,心裡一定臭罵了千遍,無論是懊悔自己為什麼要貪那一點,從一眼便知身份地位更高的人身上斂财,如此“不走運”,被追了責;還是懊悔沒來得及多壓榨些百姓……他往後再沒機會了。
“是二公子那時候揚言要将你納妾麼?”曹栎又問娅蔥。
她搖搖頭:“不是的,二公子在外面自有一番天地。是行動不便的施大人要……”
一個年過花甲之人?
一個年過花甲之畜牲。
“小蔥當年也是我們幾個老仆在城内救回來的,帶了幾年,從小小一個長到現在這樣,還沒出落成一個大姑娘呢,那施氏老厮就想對她下手,我們趕緊想辦法讓她離開……”被女孩拉着手的老者顫顫巍巍道。
“這施氏一家還有多少強搶民女的事情?”陳輾問仆從們。
或許是一下說不清,仆從們支吾着也沒說出幾個人名。
陳輾看明白了,真的很想再踹屋裡頭躺着的那厮一腳,待到要歸西了再請郎中醫回半口氣……
看回跟前,他詢問曹李二人今日帶着女孩去了何處。
這個問題交由曹栎回答。
不是曹栎不會說,實在是看眼下陳輾消不下氣,全盤托出可就顯現陳輾帶人辦事不力了,還是得變點法子。
“我們沒按先前預定路線直接回城。小姑娘說家在大漠深處,我們便乘着馬車回大漠溜了一圈,在裡面又有所發現……大漠裡好些無人村落。”曹栎繞了個彎,還不至于對其進行編撰。
陳輾蹙眉。
“将軍,蒲鄉戶帖拿來了。”士兵拿着冊書上來,翻到其中一頁,“能和這姑娘說的地方對上,而且冊中有她的名字。這裡——娅蔥。”
事到如今,可以證明娅蔥不再和鬼族有關系,也确确實實是這片土地上的百姓,隻是——
“隻是,帖上人名雖然都還在,百姓卻早已四散逃荒,真進了大漠怕是難尋蒲鄉村落。”
蒲鄉隻是一個縮影,女孩随便選取的無人村也是其一。茫茫大漠,這樣的村落又還有多少呢?
衆人身後還有一大摞戶帖冊,冊上什麼名字都有,清清楚楚什麼都記着了,仍舊無人管,任其自生自滅。
如此一看,别說匪患在官府放縱下,橫行荒漠間……
就算鬼族由此屠了一地百姓,也無人知曉。
娅蔥算是幸運,能熬到被上頭注意到的一日。
其他不幸的,同至親一并埋沒于過往煙塵中的,更是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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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完全黑下的時候,施氏府邸已一片清淨,所有涉事之徒被官兵直接押進大牢,擇日再審。
“各位,如果沒有什麼事了,今日便到這兒吧。”陳輾道。
“府中還有疑點,我再留會兒。”曹栎并未打算直接離開。
“那各位請便,有什麼異樣稍後告知我即可。”陳輾讓道,即刻帶着身旁幾個士兵,将那一大摞戶帖搬上樓整理。
“我尋個地方安頓娅蔥吧。”李希予道,轉頭看向二弟,“希胤,要先同我回客棧嗎?”
未等李希胤應答,曹栎先道:“李家主,我還有要事同李二公子……”
李希予立刻一點頭,識趣道:“行,莫要過分操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