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軍陳子昱,特來尋施大人,有要事相談——”
早些時候,陳輾還叩着尚且完整的官府院門,等待院内人前來。
大門吱呀一聲徐徐打開,仆從恭敬地帶着他和李家主往廳裡去:“老爺一早得知二位大人要來,已恭候多時。”
大熙朝與前朝不同。百年前,本朝為三大世家聯手建立,自然處處都是世家的影子。而今按地方制度設置,疆域内絕大部分小城内都由中原各地中小世家搬遷輪值管理。
唯有曹氏李氏這般立朝時便定立的大世家,才能管轄自家祖居地。
這些中小世家百年間輾轉各地,一般輪值期可達數年,因而相當多的官府就是當家府邸。疏州城亦不例外。
院内素淨,牆邊還養有幾盆當地耐旱的植株,建築有些老舊,不比當地百姓居所奢華,面上是個官府該有的清廉樣。
“是耄州施氏對吧?”陳輾問道,“在疏州城的第幾個年頭了?”
“回大人,第八個年頭了。”
“那是該換人了。”說完,一行人踏進廳堂。
施大人見二位大人進門,忙大笑着迎上來:“啊哈哈哈,老夫這麼多年沒回中原了,沒想到今日終于迎來了中原同鄉啊……”
又見他們手上都帶了東西,用布裹着,以為是寶物,伸出一雙手欲拒還迎道:“來就來,還帶禮做甚麼?”
“施大人說笑了,可否問問耄州是中原哪處地上的?”李希予回應道,卻并未放下手中包袱。
“北方,北方。”施大人哈着腰,忙收回自己無處安放的一雙手,帶人到桌邊,“二位請坐,請坐。”
“要說北方,如今可是承氏風頭正盛呢。不知施大人可有重回北方之心?”陳輾問道,語氣逐漸加重。
“這……”施大人聽着這話,從中聽出多重意味,一下接不上後句話……
正好,仆從端來一盤面點,他忙把盤子推到陳輾和李家主面前,恭敬道:“當地上好的烤馕,色味俱佳,鄙人一家老小吃了好些年,喜歡得不得了……這西北啊,就是留人心。”
見面前二人并無反應,施大人還想替他們掰塊馕,将手伸向盤中……卻突然被陳輾的話語冷聲打斷:“如果您想這頓好吃好喝後就上路的話。”
“大人!大人!小人沒有,絕對沒有!”施大人一下慌了神,“撲通”一聲叩在地上。
此刻,他好似蝼蟻,自知眼前大廈即将傾覆,隻敢将頭掩于土中。
兩位大人一齊起身,挪開椅子聲響聽起來極大,又是踱步而來……
屏息間,施大人伏着的身子不禁顫抖起來。
“你好好看看吧。”陳輾從手邊甩下一沓厚厚的書頁。
“嘭!!”
這沓書頁猛地砸在地上,瞬間四散開來,落得一地墨花,其間頁頁寫滿施氏罪責。白紙黑字不述平常事,所寫每案都令無辜者血浸屍海。
“正敬五年時,耄州施氏在祖居地隻有一處兩畝府邸;正敬六年來到疏州城做官;正敬十三年,耄州落成統共近千畝的施氏宗祠、新府邸……”
“施氏還多次趁中央軍、邊軍借宿城中時趁火打劫,和匪患勾結,盜走兵器、火藥……施大人,我現在還是把能說得出口的念給您聽呢。您随便翻地上一張,您敢仔細看看麼?!”
陳輾說完,把手中最後一疊罪狀甩在施大人頭上。
罪狀在此,不能漏了證據,李希予從身旁包袱中掏出李希胤交給他的長刀:“施大人,這刀您總認得吧,當初應該賣了好價錢。”
“小的沒有!小的沒有!”事到如今他仍矢口否認。
陳輾拾刀猛劈于桌上,力道剛剛好,桌子搖搖欲碎。
“等下就輪到砍你了……”
聽聞此話,施大人咬緊牙關:“大人們此般野蠻,難不成是要玩‘屈打成招’那套?施氏不過是芸芸衆世家中,安分守己的一家……”
“你可有半點證明自己無罪的證據?”
見還有機會自證,施大人從地上爬起,裝作不那麼狼狽的樣子,帶二位重新回到院子,捂着自己方才叩紅的腦門,似有風度地指着這質樸小院,想在自家仆從眼裡再顯威風:“蒼天啊,明鑒啊,讓二位大人看看吧,人在做,天在看!我兩袖清風坦蕩蕩!”
他不知道的是,身後的陳輾已經踹翻了一盆沙棘苗,盆底滿滿當當的銅錢在沙土傾覆後齊刷刷滾落地上。
聽見此聲,施大人動作一滞,還不及轉頭,便收受一腳——
瞬而攜着院門一同飛上街!
“施大人,您真是一天都不想多活了。”
至此,和門外方才到來的李希胤、曹栎、娅蔥對上視線。
“耄州施氏,今日正式查封。”陳輾下達命令時,官兵已将整個府邸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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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郎中前來查看施大人的情況,衆人圍在他身邊。
“先生,讓他吊着半條命苟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