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這符紙如何分辨是否邪靈,是根據身體内邪染的多少,殺人的過往,還是交換軀殼的痕迹。
但上次躲過辟邪神殿的法陣時,自己還沒有護生。現在自己有護生了,會不會更加容易露餡。
鳳觀昙轉頭就想往人高馬大的荊朱身邊躲,發現荊朱已經站得離他三步遠。
也對,自己如果真是邪靈,衆人就該都是他的敵人。
千葉神殿的神官拿着那一張精緻的符紙朝他走來。
“開什麼玩笑?就算不是,貼在身上也要扒層皮吧。那麼大的靈力的符咒,我是不會讓你往我的人身上貼的。”
樂無缺站出來,竟然是要一力護住他。
“怎麼那麼相信我?”鳳觀昙沒有松懈。
樂無缺神情冷峻地擋在他面前:“你現在是辟邪神殿的修者,值一顆丹藥,我保護你才不至于損失這枚丹藥呀。你知道那丹藥有多貴嗎?能買一座廟了。”
鳳觀昙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接着瞬間想到一個好辦法。
他當時帶着兔子到府衙時并沒有發生任何事,若是真的極為嚴重,來自重明神殿的文太守怎麼會放過他?
明顯是銀祭司找麻煩。
去找文太守決斷,或許可以解決……
鳳觀昙還沒張口,隻覺背上被狠狠推了一下。
滾燙的感覺席卷整個脊骨,鳳觀昙艱難回頭,一個身着千葉神官服的男人站在他背後,探出的手心空對着他,已是把符紙貼在了他背上。
灰飛煙滅,原形畢露?
鳳觀昙想到了這結局,但并沒有。他唯一的感覺僅僅是腳下一軟,接着搖晃着往前摔去。
衆人紛紛滿臉驚愕,就連樂無缺也驚訝地望過來,這符紙是極為懷疑的人才會舍得往身上打的,若是低等邪靈,瞬間就會人形潰散,能力強些則直接一步跳到發狂。平常修者挨上這一下,一時半會兒是根本站不起來的。
鳳觀昙隻是被身邊的宗九如扶住,一邊靠着宗九如,一邊還朝對面的銀祭司說話:“你看到了,測也測了,拍我這一下祭司大人要怎麼算?也照價賠嗎,我可是值一座廟呢。”
宗九如把他背後的符撕下來,上面的銀光還亮着,顯然因為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居然還留有一半法力。他雖冷着臉,但一副得了便宜的語氣聽着嘲諷:“好東西,還能用呢。”
銀祭司的臉色難看得像吃了一隻蟾蜍。
鳳觀昙心中安定下來,自己沒有風險了,真好。
他現在是真心知道自己不是邪靈了,實在謝謝。
唯一奇怪的就是,為什麼符紙沒有生效呢。
若非神的記憶太過離奇割裂,鳳觀昙确實更願意将自己當成恢複上古記憶的葉眠。
但這說不通,不論是哪一縷逸散的神魂都絕不夠他直接轉生成一個正常的人。不是鳳觀昙不相信僥幸,是那幾位神君做事,細緻非常。
可如今看來,他确然不是外來客,而是一個覺醒了記憶與意識的凡人。
此後都不必擔心被發現異狀了。
“你們,你們做了什麼手腳!”千葉神殿那偷襲他的神官伸手就要再到懷裡摸一張符紙。
“沒必要了吧?那符不是你們主殿大祭司畫的嗎?”樂無缺問。
千葉神官臉色微變,他這樣做豈不是質疑他們的大祭司?大祭司怎麼能出錯。
“若是還不信,不如去讓文太守裁決?走吧。”樂無缺開口。
再回府衙是必要的,他們還得跟銀祭司的手下互通消息,不能就這樣互相防備地僵持下去。
劍拔弩張的氛圍,不利于一起行動解決問題。
銀祭司反複将他們打量了個遍,點頭同意了。
“那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們也還沒去文大人那裡拜會過,來了洛阙不見見真正主事的人,确實不太好。”
去見太守,在銀祭司眼中倒成了交際,言辭裡還夾雜着對樂無缺的不屑。
樂無缺習以為常地争辯了一句,接着就用剛和他們對峙過的嘴,毫無不好意思地向他們要了神行符。
千葉神殿這些人中,還有許多是早間來辟邪神殿時,沒被銀祭司帶在身邊的的。
一路鳳觀昙隻聽他們竊竊私語辟邪神殿實在窮酸,心中生出一種“但我們出門要飯的能力一定更勝你們一籌”的自豪,想來自己已經完全成了辟邪神殿的模樣。
這回文太守提前知悉他們到來,已經先等在了門口。
“文大人來迎我們了。”銀祭司和他的手下走在前面,幾個千葉神殿的小神官都喜笑顔開。
銀祭司也一副得意的神情,“文大人竟也知道我榮升祭司了?我們向來關系不錯……”
樂無缺在一邊,半翻了個白眼。
衆人一到,沒等銀祭司寒暄。換了一襲白衣的文太守越過銀祭司,徑直走向鳳觀昙。
“聽說你被試靈符拍了一下。怎麼樣?身子骨散架了沒。”他按上鳳觀昙的肩膀拍了拍。
鳳觀昙本能地感覺背後的一片陰冷的目光,讓他懷疑拍着自己的不是文太守,而是什麼人見人愛的絕代佳人。
文太守根本沒顧上旁人,可他離得太近,按說懷中兔子該緊張。鳳觀昙摸到懷裡,卻發現空空的。
“怎麼了?”文太守以為他确實受傷,連忙追問。
鳳觀昙如實回答他,“我的兔子不見了。”
“還是這麼喜歡兔子。”他瑤瑤頭,一副無奈的模樣。
鳳觀昙聽這語氣,總覺古怪,好像這文太守早就見過他一樣。
衆人隻看到文太守徑直就走到那個名不見經傳的辟邪神殿小神官身邊,然後聊起了兔子。
銀祭司以為他沒看到自己,大着步子往前湊,卻又聽到橫插來一道聲音,轉頭就看見辟邪神殿那個胡子拉碴的神官靠在門外。
“兔子?我咋沒聞着,鹵的還是炒的……”荊朱很感興趣的樣子。
文太守又冷冷地瞥一眼荊朱。
荊朱嘴裡本還叼着草棍,剜了一眼連忙吐了:“錯了,錯了還不行?太守大人,我站門外。”
“罰金四兩。”文太守的聲音平靜無波,他說完,帶着鳳觀昙轉身進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