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觀昙去看宗九如的反應,宗九如則根本沒聽那胡言亂語,隻去看自己的袖子。
宗九如的上臂也貼有一道符紙,那黑色符紙跟他的袖子幾乎融為一體,上面的銀白色花紋毫無動靜。
他一瞧,臉色愈發難看。
“我的符也沒變藍?這裡……沒有邪靈啊。”随從的青年先叫了起來。
慌亂的他與身邊的姑娘張大眼睛望向宗九如,臉上不是不解,而是恐懼。
“是錦雀大人出了問題,我們對付不了。”宗九如摸出另一張顔色不同的符,催動一點火星将它燒化在掌心:“我再召一遍大祭司。”
“你們看見了,太危險了,大家快走!”那屬下的姑娘連忙繼續勸道。
“不能走!人都死面前了,你是什麼神官?”
“你根本就不想救我們!”
“一個辟邪神殿的神官來我們這裡哪有好事!”
“不,洛阙城是辟邪神殿保護的範圍。”宗九如解釋。
“閉嘴吧你!你護着他是吧?錦雀神君不會這樣對我們的,祂隻管姻緣,我們每次都沒事,這回一定是你們搞的鬼!”高麻子嚷着,重新将火把點起,就想再扔過來。
宗九如忍無可忍,袖子一揮。
這次,火把的火立刻就熄滅了。
衆人看他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懷疑。
随從來的青年就那麼瞪了回去:“這鄉裡人不少,單單挑出這百十人,錦雀大人說不定也是有所抉擇要為民除害呢,就聽他的,我們先走吧。”他指指鳳觀昙。
“口無遮攔!快動手。”宗九如手上已經推了兩個鄉民到門口。
“那你先走,這群人趕出去還要自己回來,大祭司說救不了的情況就逃。你是不能死的那個,你要是也死了,我們……”
青年被姑娘捂住了嘴。
鳳觀昙覺着有趣,他告訴新娘快随他們離開,他就站在門旁,宗九如身後。
想這宗九如身為神殿副手,都對付不得出問題的山神,再拖下去也有性命之憂。或許得多眨幾次眼,幫他讓這群人帶出去,不然這貓頭鷹也不會離開。
可就在這時,鳳觀昙的目光落在香案上,頓時汗毛倒豎。
“住手!”
衆人擡頭望去。高麻子正悄悄爬到祭台邊,伸手想去掀開上面供奉的那個蓋頭。
“讓你們不聽我的,就讓山神治治你們!”高麻子一手已經抓住了蓋頭一角。
宗九如往前一看,也大喝一聲“停下”。
“不想死你就别動。”鳳觀昙見他頻頻望過來,直朝他說道。
“你讀了書了不起,少吓唬别人!”高麻子厭惡地望着他,他一邊伸手,一邊轉頭:“看你命硬到什麼時,還有你們這些不幹事的,說了是他的問題!你們殺他就好了,你們到底怕什麼!山神有什麼可怕的!”
話落,他已一把扯下那張紅蓋頭。
什麼都沒有。
那底下,什麼都沒有。
什麼異狀也沒有發生。
甚至外面的風雨雷電、唢呐聲,全消失不見了。
香爐裡的三根香盡數折斷摔在香案上,但是這次連那個僵硬的聲音都沒有來,安安靜靜的。
高麻子丢開那張布,奇怪地探頭過去。
可是在宗九如身邊,跟随他的同僚,那嘴硬的青年和淩厲的少女雙雙哆嗦起來,完全無法行動。
被宗九如的靈符拍了兩下才緩過來。
高麻子絲毫不知道,他眼中的無形之物,已然像一株植物從那懸挂蓋頭的地方密密麻麻地生長起來,仿佛八爪魚觸須般的東西似藤蔓般遮蔽天日,從廟的盡頭向他們所站的門口蔓延開來。他們如同身處湖底,一棵水藻想要編織成一張巨網,将所有人捕獲。
那觸須的顔色是淺淡的粉紅,和那些護生從身上長出的多餘血肉同樣的顔色。
“跑!”鳳觀昙就算是沒見過鳥,也知道這東西看着跟錦雀已毫無關系。
那新娘拎着裙子帶頭出去,才邁出一步就退回來了
“不,不行。外面有個死人……”
“是誰?”鳳觀昙想去看。
大門在那一刻,啪地拍上了。
衆人隻看見高麻子瘋了一般在地上胡亂打滾,明明什麼東西都沒有,高麻子卻手腳并用掙紮着。
“啊啊,救我!”他撕扯着身上無形的觸須,大喊道:“你們倒是快救我啊!”
幾個鄉民呆呆看着他怪異的舉動,不禁退遠了。
“來不及了。”宗九如将懷裡的符紙拍下,看它牢牢釘在地上,從左右延伸起發光的邊界:“你們在這布置結界,别讓它過來,我去救他。”
這次那對青年與姑娘勉強定了定心神,異口同聲道:“小心。”
接着就轉頭喝令鄉民不要再亂跑。
他們舉止變得格外鎮定,鳳觀昙卻聽到青年遺憾地對姑娘說:“我們今日都死了,大祭司可就得一個人了。”
“不會說話就把嘴巴閉緊。”姑娘再不理他,專心拍下下一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