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亂說。”沈久匆匆打斷顧時雨的話。

“别亂說啊，顧隊。我和沈隊怎麼會是情人，是仇人還差不多。”

黎疏懷忙着簽手續，頭也不擡的附合道。他這樣輕飄飄的“仇人”二字，就好像一根尖刺，毫不留情紮進了沈久的心房裡。

“這樣啊，我看沈隊這随叫随到，形影不離的勁兒，還以為他是喜歡小黎總您呢。”

顧時雨接過手續後低頭核對一下。

“哪能啊，沈隊他啊，分明是對我有愧。”

黎疏懷把“有愧”字音咬的很重，他偏偏要去看着沈久的眼睛，沈久也如他所料地低着頭回避視線，緊緊的抿着唇，什麼也沒說。他想，果然還是那樣，讓人惡心。

顧時雨覺察出兩人氣氛不對，目光在兩人之間巡視了幾圈，又實在捋不出來什麼思路，隻好作罷。

“請進吧，家裡有點亂，你們随便看。”

黎疏懷側身讓路，入眼即是客廳，往裡走是半開放式廚房，客廳的左側是主卧和書房，右側是客卧和陽台。

“呦，沒想到小黎總的公寓面積不大啊，住的慣嗎？”

顧時雨小心的繞開玄關那堆障礙，站在客廳打量着房子構造。

“我們還是第一次參觀總裁的家呢，以為有機會見識一下有錢人的世界，有點失望啊，小黎總。”

站在後面拎着證物袋的女生一看就是剛工作不久，探頭探腦的打量着室内。

“那可不好意思了，我一個人住這樣的小公寓正好。”

黎疏懷無所謂的攤手，轉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甜酒，

“你們執行公務我就不打擾了，自便。”

這位大少爺輕飄飄的跑去陽台曬太陽去了，留下他們一屋子人來來回回的忙活，随行醫生趕忙拎着醫藥箱追上去。

“沈隊，你來一下。”

顧時雨的聲音從主卧的方向傳來，沈久幾乎是拖着步子走進來了卧，顧時雨手上拿着着的是他最恐懼的東西——一張全家福，他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而上，發聲這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也變得異常艱難，他張了張嘴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

“怎麼了，沈隊，這是？”

顧時雨難得見沈久那麼失态的樣子，他還是伸手點了點照片上的那個人，那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黎父黎母前面是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小的看起來七八歲的樣子，和黎疏懷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差不多，隻是那時候還有些嬰兒肥，看起來可比現在可愛多了。

至于另一個年紀稍大一點的男孩眉目間要比黎疏懷多了些淩厲的感覺，樣貌和黎疏懷有八分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和其他人的笑容比起來他的笑容明顯更僵硬，面對鏡頭也隻是微微翹起唇角。

那個笑在無數個夜裡，都成為了沈久的夢魇。

“他哥。”沈久盡量簡短的回答，免得暴露自己不穩定的狀态。

“小黎總還有哥哥啊，之前都沒聽說過。”顧時雨察覺出來對沈久自從看到那張照片之後狀态就不太對，也就沒深究。

“嗯。”沈久覺得腦子一團亂。

他想逃，

現在，

立刻！

顧時雨他們搜了半天，拿走了一些和rose有關的項目資料和員工資料，還有一些黎疏懷的手寫資料要回去做筆迹對比分析。

“小黎總，你現在還沒進入發情期，但是目前信息素紊亂有些嚴重。這段時間要注意休息，盡量避免人多的地方。”

醫生盡職盡責的檢查了一通，發現黎疏懷的腺體紅腫的厲害，信息素也難以抑制的有些外溢，也難為他一個Omega要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應付這一大幫人。

醫生給他注射了一針抑制劑後，忍不住叮囑道“這樣隻能暫時緩解，先居家觀察兩天，信息素外溢情況還沒改善的話就及時就醫。”

“好。”黎疏懷抱膝窩在躺椅上出神地盯着晚霞發呆。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是能回到過去就好了，要是能回去，就好了。

此刻的他根本不像商場上叱咤風雲的小黎總，那樣纖瘦的背影蜷縮在一起，像是一個茫然而又無助的孩子，沒有那些光鮮的外表和唬人的名頭，他是那樣柔軟又孤單的存在。

這個小公寓，對他而言意義非凡，更像是他的避風港，在這裡他可以不做什麼小黎總，不做什麼嫌疑人。如果可以，他什麼也不想管，他隻想窩在這裡，看着晚霞發呆。

“小黎總，調查結束，我們先走了。”顧時雨他們去陽台和黎疏懷打了個招呼就要走了，黎疏懷還維持着剛剛的姿勢頭也沒回，顧時雨他們眼見無趣就轉身離開了。

一屋子人突然要闖進來，又在片刻之間走得精光，諾大的房子又隻剩他一個人。所幸落日的瞬間足夠美麗也足夠短暫，最後一絲陽光躲進地平線的時候，黑漆漆的房間像一個吃人的巨獸，毫不留情的将他吞入腹中。

屋外顧時雨剛要轉身上車，沈久就跟上來撐住了車門。“顧隊，借一步說話。”

沈久的主動顯然令顧時雨意外，他驚訝了一瞬就同意了，示意隊員在原地等待，自己和沈久走向了一邊，他到要聽聽這位沈隊長究竟要說什麼。

“沈隊有事？”

“黎疏懷他...上次杜局說他身份敏感，他哥是...是因公殉職，所以他現在...”剩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剛剛說道“因公殉職”幾個字他的舌頭都差點打結，黎疏懷他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很大的責任都在于他。

“沈隊是要說什麼？我們的調查是完全合理合規的，并沒有刻意針對誰的情況，更何況我們刑警隊還是挺忙的，哪有時間一大群人捕風捉影的跑。”顧時雨一臉正色道。

“我并沒有插手顧隊工作的意思，顧隊性格剛直一向是有所耳聞。隻是希望你們調查時照顧他的情緒，畢竟是這個情況嘛...”沈久雖然在和顧時雨說話，可腦子裡忍不住回想起黎疏懷的背影。

什麼時候起，黎疏懷變成了現在那個樣子了呢？

“行，沈隊我知道了。但是我也要提醒你，黎疏懷目前是311案的重點懷疑對象，禁藥研發、研究人員失蹤案、配方洩露這樁樁件件都指他，沈隊你和我都是311案的負責人，所以我再次提醒你，最好和他保持距離！”顧時雨掐滅了剛點燃不久煙，轉身擺擺手離開了。

黎疏懷坐在一片漆黑的客廳盯着時鐘擺件出神，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突然開始發出低低的笑聲，緊接着一下一下的抓自己的手臂，白皙的手臂上出現道道血痕，他好似毫無知覺一般繼續，等到他停下的時候，指縫裡沁滿了血。

“嘔——”惡心感湧上心頭，他沖進衛生間吐了個天昏地暗。

回到客廳，消毒上藥，一切都是公式化的行為，他對這樣的情況早都習以為常了，醫生說他這是心理壓力過大，過度焦慮引起的，自從他接手公司業務開始，焦慮越來越嚴重，剛剛的行為就好像戳破一個充滿氣的氣球所産生的尖嘯，就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

“小羊，這兩天我就不去公司了，有事給我發郵件。”黎疏懷給小羊發完小修後就把手機撇在一邊，窩在沙發上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