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峰:“我鬥膽梳理番真相。青姑娘,是否未曾接到金頂寺以後的來信?我們到北宗附近,你才得知消息,布置個看似巧妙,實則粗制濫造的局。”
“張天映入門時間短,與之交往的人稀少,沒弟子在意他的去向。于是你支使開門生,讓張天映有機會埋血屍。弟子們習武,肯定會發現,大吵大鬧後,就順勢引誘我們走偏。”
“金頂寺?”聞渝喃喃,“你們是一夥的。”
青梧淡定從容地拍掌:“好個巧舌如簧。那你們不妨再猜一猜,我在北宗經營數年,萬事再急,定會留有後路,這條後路,又是什麼?”
聞渝與遊峰對視一眼,稍微點頭示意,一劍突掼。
青梧急速退開腳,仍被刺傷了肩膀,血液染透小塊的布料,圓斑狀渲染蔓延。
銳耳的鳴镝沖天哀叫蹿過歇息室,遊走地牢過道,缥缈鑽進牢房中。
青梧捕捉到那微不可查的刺啦聲,眼底浮現絲媚笑。
她徒手握住劍刃,将其分離自己肩膀,手掌心劃拉條橫亘的傷口,血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青梧對兩人道:“聞副派主,遊劍首,可記好了,此次是你們棋差一招。”
她踹向聞渝胸口,聞渝避開,反踹過去。青梧就地一滾,以手撐地直沖房外。
圍堵門口的弟子如臨大敵,數把大刀像是朝晨綻放的花瓣,捅進青梧的胸腔、腹部、背脊。髒腑擠壓破爛,猩紅的鮮血湧過嘴唇,仿佛塗上胭脂,噴濺到鼻端。
她手中鍊條一彎,卡住名弟子的脖頸死命勒緊,拖着人緩緩挪向入牢處。
弟子額頭青筋暴起,臉漲得紫紅,手指也丢開刀,扒拉着要命的鐵鍊。
聞渝沖出來時,聽見噗呲悶響,刀刃切進青梧的背脊,帶血支棱出她的胸膛。
鄧軒手持着刀柄,披頭散發滿臉血痕。
青梧頸項咔咔作響,緩慢扭頭望他。
“張娩的死是你設計的,”鄧軒雙眼充血,“慕容師弟,還有悟心,都和你有關,是不是?!”
青梧張開嘴,喉嚨擠出連串的怪叫,很快變成低語。
“一抹孤月……一線天,千江蕭……瑟千樯帆,人道……莞都繁華……場……”她詩句并沒念完,手指登松鍊條墜地。被挾持的弟子摸着脖子猛咳着跪坐下來,總算喘過氣來。
弟子們還沒緩過神,遊峰沖到人潮中間,厲聲道:“都快走,馬上離開地牢!”
他鮮少有這麼急促的神色,衆人都愣住了。
段天佑提劍懵道:“遊劍首,罪魁禍首不是死了嗎?”
遊峰長話短說:“宗内是青梧的手下,宗外還埋伏了人,此地不宜久留。”
他方才琢磨青梧所說的話,察覺到幾分異樣。
剝屍放血,監視宗主,安插内鬼,甚至任意調用宗門的财産,整整十餘年。
能達到這個地步,背後主策者絕非青梧。她有心然力不足,看似位潛伏多年的高位者,實則是個偷窺宗門的傀儡。
剛才她提及的“後路”,不是她的生路,而是北宗的死路。
應覺原本想問遊峰鬼王宗到底怎麼回事,為何兜兜轉轉掌握在遊峰手中,見事态緊急,多名同門受傷,隻得含住話,扶住重傷的鄧軒道:“聽遊劍首的,全部離開地牢。”
他們從地牢出來時,外面變了天,正午豔陽被黑壓壓的厚雲覆蓋,天空濃重得近乎垂墜到地面。
遠處嘩啦的鐵鳴吹倒大片,淹沒過來。
“是醫館。”聞渝提醒道。
應覺前幾日才失去自幼相伴的二師兄,這會兒又遇上宗門紛亂,平素依賴的大師兄用盡最後力氣殺掉青梧,渾身傷口密布,連站起來都困難,一時天旋地轉頭昏腦漲,鼻尖酸澀,踉跄兩步。
遊峰摁住他肩頭:“救宗主和同門。”
應覺深吸口氣,盡力将自己從巨大的迷茫中拉扯出來,重重點頭。
一行人殺到醫館附近。
四周都是面容陌生的不速之客,手持各類武器,某些行過長廊,挑穿門生喉嚨。有的盤踞在房頂角落,像是隻拱背的脊獸,張弓射殺混戰中的北宗弟子,把醫館堵得水洩不通。
聞渝逢人便捉,還未問出所以然來,他們就盡數咬舌自殺,不留問話的餘地。
“宗主!”應覺擡手一抹臉上斑駁的血迹,望見醫館門口的祁聽白,登時興奮地大叫起來。
但這聲興奮的大叫飛快堵塞住。
一支利矢如同飛鳥,鳥喙啄食祁聽白胸膛,鳥舌穿破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