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覺慢半拍地眨了下眼,笑意僵在臉上,似乎不太能理解眼前的情況。
他呆愣在原地,看着祁聽白的身軀倒落,像是塊巨石轟然坍塌。
房梁梭來支箭矢,發出清亮的高鳴。
應覺被鄧軒伸手推搡開,他底盤不穩跌坐在地,箭頭撞擊他方才所站的位置,羽毛猶自震顫。
聞渝沖過來一把撈起應覺,一手去抓鄧軒衣襟,把兩人飛速拖出醫館。
“冷靜。”藏匿到拐彎的轉角,暫且躲避箭雨。聞渝低呵道,“醫館全是敵手,暗箭難防,别硬闖。”
應覺愣愣的,沒有回答。
聞渝伏身對另一邊旮旯道:“遊峰,你看着他們。李钰,帶弓箭了嗎?”
李钰道:“聞兄,我哪裡來的弓箭,不過閑得沒事做了個彈弓,需要嗎?”
聞渝:“……給我。”
李钰遠遠地扔過來,剛好掉在聞渝腳邊。
這世子殿下早年間不學無術,但勝在會玩,彈弓用料實在,做工精美。
聞渝摸了下腳邊,揣把碎小的石子,翻身輕巧躍上樓角,單手拽住木梁。
他的位置易守難攻,但視角略有遮擋,看不見更高處的人影。
醫館的曬壩屍首橫陳,到處是血。有宗門弟子,也有不歸屬宗門的外來者。
直接提着兵器的幾乎沒有活口,唯獨留成批弓手。
聞渝掏出粒石頭,雙腿箍住木梁穩定身形,倒挂着打探醫館的現狀。
一道黑影飛速縱躍在屋頂上。
聞渝拉開牛筋,瞄準,掌推内力,石子彈出細微殘影飛射而去。那人慘嚎一聲,從房頂滾落。
經他挑撥起勢頭,數道箭雨紛紛射落,貫穿黑衣人的身體。
聞渝心驚。
果然是豺狼成性,對同行人下得了這種狠手。
他忍不住再看了眼,望見對方手臂時,卻呆住目光。
那具屍體臂膀裸|露,皮肉繪制圖案,繁複華麗。聞渝覺得眼熟,一時片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連打落兩三個換位置的弓手,聞渝忽然聽見陣淩亂的步伐靠近。
他謹慎潛頭往下看,不遠處黑壓壓的一片。來人腰挎大刀,頗有将士的氣質。腳不停步,在強大的力量支撐下,空中拉出一道沙幕,離得越近,沙幕的面積瘋狂拉寬。
聞渝登時撤開手,從房梁滑下來:“宗門不能再待了,他們有援手,全部出宗。”、
弓手們仿佛也感應到他們準備逃離,俱躍下屋來,圍追堵截。
衆人風馳電掣地朝反方向沖。
遊峰道:“諸位,去西門,往我們住的廂房走。”
聞渝這次想起廂房附近就是西門,又有樹林灌木遮擋,适合藏身匿迹。
祁聽白知道所有内情,明白敵人有多可怖,才會安排西南角位置的廂房。如若遭到夜襲,能夠安全撤離北龍骨宗。
他們狂奔到廂房後的樹林中,身後烏泱泱的影子,好似昏暗不可見底的潮水,天心烏鴉群渡。
聞渝拽着遊峰穿梭其間,偶爾提劍格擋四面八方襲來的箭矢。
頭頂一陣分枝踏葉的響動,一柄寒劍直插入地。
聞渝旋身飛退,神色微涼,擡首看向樹端。
烏雲低垂,悶熱起風,來者紫衣獵獵翻揚,鷹般掠下,靴尖輕點在劍柄上。
聞渝看清對方樣貌,眉眼微抽:“單仰秋?”
多年未相見,這人臉上刺條疤痕,從額頭劃到眼角,險些深入眼中,野性俊美,眉眼鋒利。
單仰秋恍若未聞,視線羽毛輕搔似的瞥過去,定在遊峰身上。
“遊……峰?”他大概是不太确定,又或者是刻意嘲諷,說話時停頓了下。
遊峰沒想到會在這兒偶遇故人,本轉身想避開見面,卻還是被注意到,隻好默默轉回身來,浮誇道:“呀,單大俠,難得見面,真是越來越玉樹臨風了。”
單仰秋腳下發力,劍端翻騰出泥濘,回握在他手中。濕泥表層劃條細長的縫隙,直逼遊峰。
雙劍相撞,聞渝抵住他的攻勢,
“我先殺他,再殺你,”單仰秋一劍收回,持掌劈來,“讓開。”
時間不能夠躲避,聞渝折劍對掌,隻覺得股恐怖如斯的内力莽撞卷過,震得他整條手臂的經脈陣痛發麻,被迫倒退。
單仰秋提劍,再度破空刺向遊峰。
這一劍來得又快又準,遊峰腳步一拐,堪堪躲開,笑道:“單大俠,太過分了,你是奇俠,怎麼能欺負我沒武功啊。”
單仰秋一劍捅空,下一劍瞬息而至,無縫銜接:“受人所托,不論道義。”
遊峰躲得狼狽,幸而這狼狽并沒有持續太久,聞渝再次挺劍對攻,護在他面前。
單仰秋目光在他倆之間轉動,鋒芒更甚。
他本身習武天賦異禀,年少成名,潛心習武多年,已有步入臻境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