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歎氣,呷下最後一口茶跟上。
直到拐入條狹窄的巷腹,周圍冷冷清清,見不着個人,聞渝腳踩旁側破爛的木箱,輕巧躍起落在獨眼前方。
“你早就發現我們,”聞渝道,“想來是做好準備了?”
話雖是問句,口氣卻很肯定。
獨眼大笑:“豈止是發現你們,我還知道你們是誰。大名鼎鼎的天淵派二把手聞大俠,還有位,大柱國将軍家的世子殿下。”他拔出背後的雙刀轉身冷冷道,“我可有說錯?”
李珏又後撤一步,腰間軟劍出鞘三尺,銀光乍現。
獨眼的聲名不小,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殺手,稱他大盜不過是盜竊為首,但不代表他手無血腥。皇室貴族忌憚他行竊技術高超,武林中人在意的則是他的雙飛鴻。一雌一雄雙劍合一,出神入化,刀下不走生魂。
聞渝面色冷肅,祭出短刃。他精通各個武器,弓箭大刀用得自如,但聞名天下的卻是他一直帶在身上的無憂,隻留性命不留人。
獨眼活動下手腕,雌刀望春劈落向聞渝,挾起強力的刀氣。聞渝腳尖右轉微朝後仰,刀尖貼臉劃過。他固住獨眼手臂,橫手短刃直取獨眼面門。獨眼腳掃聞渝腿部,手臂上的力氣微斂,他掙脫出來,再次劈過去。
李珏軟劍閃至獨眼面前,對方忙避開,劍頭蜷出漂亮的弧度斜向獨眼,擊中雄劍探冬。
後退至巷角,獨眼瞥見腳邊的木箱,一手托起以内力震飛出去,砸向李珏。李珏眉頭緊皺,掌中聚氣内力,按住劍身狠狠破開木箱,碎裂的木屑紛紛飛起。
聞渝翻轉手裡短刃,跨步踢開飛來的木箱,指尖一動,無憂脫掌而出刺向獨眼胸口。獨眼執刀抵擋,強大的氣讓他後背撞上牆壁,刀刃相撞發出訇然巨響。
聞渝腳掌撐地越過去,接過碰撞後彈回的短刃,速度極快抽出腰間未拔出的長劍。劍端折出刺眼的光芒。
此劍喚無鏡,乃前一任天淵派派主親手以深海玄鐵鍛造了百餘天,外表樸實無華實際削鐵如泥,一擊斃命。
聞渝手腕翻轉,忽的一轉方向,原本該沒入心髒的劍卻釘入獨眼的肩膀。他另一手握短刃毫不猶豫劃過獨眼的臉。獨眼痛得嚎叫一聲,兩手發軟棄刀在地,鮮血從完好的眼睛濺出,從鼻根拉開的血線汩汩冒紅。
“帶他回大柱國将軍府。”聞渝側身對李珏道,摸出方帕,并不揩臉上的血迹,而是擦幹淨短刃收好,又将長劍打理入鞘。
他膚色白淨,還透了幾分暈紅,如同美玉。如今染上血,倒顯得猶如鬼魅,讓人膽寒。
李珏吸口冷氣,用繩索捆上獨眼的手腳,邊捆邊道:“兄弟,你若碰上其他人還好,碰上聞兄還挑釁活該被打這麼慘。”
李珏将人押回将軍府時,聞渝整理衣裳,又仔細把臉上的血液抹幹淨,重新回到茶樓,卻是直接推門進入偷聽的房間。
男子端坐飲茶,面色蒼白,烏發以玉簪挽在其間,動作清雅矜貴,若非病恹恹的模樣,定叫人誤以為哪家公子出門閑玩。
“多日不見,一見便把我的人帶走了,聞大俠好生厲害。”他笑着拿起杯茶,“喝嗎?”
聞渝看着他半揚的手,沒有接,擡腿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你好大的膽子,去了炎陽門還不死心。方才與獨眼說話的那人去哪兒了?”
“聞大俠哪裡的話,”男子似乎略有惋惜,将茶杯放回小幾上,“我已是個廢人,哪還能興風作浪。至于方才傳話的人,自是該回哪兒去便回哪兒去了。”
“遊峰,你為什麼成了個廢人你自己心底清楚。派主已經對你很寬恕了,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聞渝的嗓音猛地拔高。吼完他又微微别過臉,喉結上下滑動。
遊峰垂下眼簾,仍是漫不經心的聲調順毛捋:“說得對,已經很仁慈寬恕了。我也念在以往師兄弟一場,退一步。”
聞渝的表情才松動幾分:“說。”
“人,我給你們。但是,”遊峰話頭一轉,“你别阻攔我。”
聞渝暗罵自己當真昏了頭,竟然相信了遊峰的三言兩語。
“你覺得此事有回寰餘地嗎?如今你武功盡失,萬幸保全性命,”聞渝道,“就算背後有整個炎陽門,在派主眼中,也不過蝼蟻。”
“我自是相信天淵派實力的。不過你不好奇嗎?”遊峰笑吟吟道,“鄰國世子府到底發生了什麼。”
聞渝眸底冰冷,并不回答問題,隻道:“我最後奉勸你一句,安安靜靜過日子,别再與江湖有聯系。我自會去炎陽門問清楚,你若來了,我連你一起帶回去。”
遊峰沒有發話,在聞渝出門時才道:“你在擔心我?”
聞渝腳步頓了頓:“算是我對師兄盡最後一點同門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