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珠輕阖雙目,指尖落在他領口攥緊,與其說是她有意引誘,不如說是身前的男子步步緊逼,她隻能節節後退。
水浸到他的腰腹,暖熱有力的手掌穿過發絲,撫在她腦後,繼而扣住了她的頸項,迫使她擡頭。
頰側還沾着一片柔嫩的花瓣和幾絲不聽話的發,她半潛在水中,豔麗至極,卻又戰戰兢兢等待着居高臨下的他,決定下一刻要做些什麼。
裴玄章感受着她的忐忑,也感受着那一道旁窺的目光。
他不回望那壯麗樓閣,反而越發如芒在背。
就像腹部那道傷,用以警惕他的荒唐。
然而水浸過傷處的痛、那想象中近乎詛咒怨毒的目光,此刻卻在他身上凝成實質的欲,男人些微的不忍,此刻多少有些虛僞。
她已經在他掌中,然而他還是停住了步伐,定定望向她,柔和道:“盈盈,害怕麼?”
溫泉活水汩汩,謝懷珠的腦子也咕嘟咕嘟,聽不清夫君在說些什麼,隻扶住他一截腰身,用力汲取熱霧裡稀薄的空氣。
管他呢,随他說什麼都可以。
她啄米一般點頭,郎君似乎猶豫片刻,極恥于如此一般,艱難吐出兩個字來:“不怕。”
他知自己果然虛僞。
怎麼會有人這樣厚顔無恥,在她丈夫的注視下,誘騙她放松一些,任由他趁虛而入。
裴玄章想了想,她終究有些嬌弱,和他有一點不符,在床外試一試,她也會少懼怕他些。
他頓了頓,道:“我輕些。”
“娘子,夫人說飯已經安排下了,差奴婢來問,姑爺有什麼愛吃的麼?”
紅麝的聲音遠遠傳來,她聲量不低,在寒風裡多了幾許顫意。
這聲音驚醒了謝懷珠,她想起早該回來的紅麝,立刻捂住了雙目,死死壓住想要喊叫的念頭。
他們剛剛……紅麝不知道看見了多少!
光天化日之下,她和郎君在母親居住的院子裡親親熱熱,她也是色迷心竅,簡直丢死人了!
裴玄章倒還鎮定,見她驚慌蜷縮,如被泉水煮熟的一隻蝦,拍了拍謝懷珠的背,平和道:“母親看着安排就好,我一切随衆。“
他沒什麼特别的偏好,不重口腹之欲,或許二郎當時會有格外喜歡的菜色,但崔夫人讓紅麝來的意思恐怕不止于此。
紅麝本來見姑爺和娘子親熱,就悄悄退回去了,可是夫人卻私下叮囑,要她适時提醒娘子一句。
她有點吃不準如今二公子的脾性,就是尋常男子被人打攪了親熱,恐怕也會生氣。
然而姑爺卻沒惱,吩咐她過去給娘子更衣。
謝懷珠被他抱在懷中安撫,羞意稍減,但不免擔憂:“郎君的衣裳都濕了,這麼出去還不受涼?”
莊子裡每隔三月都會添些主子們的新衣,裴玄章緩了緩,待徹底平靜下來才道:“頭發還幹着,不會耽擱太久,我叫人拿一身新的就是。”
隻和她待了一會兒,出來就要換一身新衣裳,謝懷珠面上一陣熱似一陣,好在那是她親阿娘,頂多說幾句胡鬧,要是和婆母一道吃飯,一定要疑心她狐媚勾引丈夫,白天也不肯安分了。
裴玄章見她起身更衣,雖有侍女過來用帷幔遮擋,還是半側過身去與謝懷珠交談。
“母親在這住着,少不得四處泡浴,我讓人再拿些輕便的屏風過來遮擋。”
謝懷珠被侍女緊緊簇擁在錦障裡,雖還疑心遠處那人會不會注意到裴府外宅後院,可也安心許多,道了一聲好。
等她回了客房,裴玄章的侍從才敢過來送衣。
世子不喜歡被人瞧見赤身模樣,他們平時是服侍更換外衫,但今日世子隻讓他們把東西都放下就退遠了。
飯菜還須得等些時候,謝懷珠坐在屋内梳妝,候着夫君回來,庶人穿衣有許多限制,但這不針對于鎮國公府家的公子,他也穿起紅色襕袍。
紅麝才想說夫人有幾句話要問娘子,不想姑爺動作如此迅速,于是福了一下/身,卻被裴玄章叫住。
“我出去帶了許多東西,你跟着他們去挑幾件喜歡的。”
裴玄章不在意她藏着的那點小心思,和顔悅色道:“下去罷。”
“郎君這到底是去辦差還是替宮裡采買?”
謝懷珠想起他假扮夫兄,總以為會是什麼危險差事,但他卻又悶在心裡不和她說:“世子已經回府了?”
裴玄章否認:“兄長頗有雅興,同我說去另一處賞景了。”
其實他應當先去宮裡複命的。
三過家門而不入,這才是為臣盡忠的道理。
謝懷珠想想也是,此處有她和母親,世子辦完差回來散心,過來應酬弟弟的嶽家反而拘束。
她笑了笑,有心臊他一下,踮起腳蹭了蹭他頰側:“大伯賞的景再美,也不會有郎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