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堯打了個手勢,三人木箭上弦,正待射出時。
有一群人自倉庫測糧的米鬥中魚躍而出,身上頭上皆沾有米粒,但無人有時間顧忌,那群人就這樣大喊着撲向了戎狄士兵。
三人面面相觑。
“幫忙,幫他們。”
林堯當機立斷,爬上倉庫牆頂瞄準了一正準備抽刀的戎狄,一射。
那戎狄心口正中一箭,倒下了,手裡還握着那把未抽出來的刀。
鐵匠阿七不擅射箭,他早已握着此前從那乞兒背後抽出來的刀沖了進去與其中一舉着刀正在亂砍的戎狄厮打在了一起。
林嗔自窗口縫隙處射出一箭,将那與阿七厮打的戎狄射穿了。
阿七望向這窗口一笑,以示感謝,随後繼續下一個。
半刻鐘後,戎狄盡數殆盡。林堯自牆上一躍而下,剛站定,就聽到有一人在喚她,“林娘子?你怎麼在這?”
林堯打眼一瞧,隻見此前從米鬥中沖出來的那群人中間有一被攙扶着的,上半身着戎狄士兵裝束,下半身着守備軍裝束的男子。
那男子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林堯看。
林堯一下沖上前,揪住那男子的衣領問道:“陳述,你們守備軍怎麼回事?”
那群與陳述一起的人上前想阻止,被陳述一個手勢制止了,陳述望着林堯苦笑了一下,說道:“說實話,在下也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此前攙扶陳述的那人出了聲:“一個月前,吾等駐守之人皆收到了一條密令。密令上述黃關鎮與鐵礦一應事宜都将交由京師接管,命吾等守備軍即可撤出黃關鎮,一日之内行至景明鎮駐守。吾等一聽,當即開拔行軍前往景明鎮,誰知到了那景明鎮時……”
那人長歎一口氣,似是說不下去了。
陳述接過了話頭:“誰知吾等剛到景明鎮時,又來了一道密令,密令上述要求吾等三日内行至蜀山鎮駐守,于是吾等便又開拔行軍前往了蜀山鎮。可到達蜀山鎮時,當地守備軍非但不與吾等換防,反而将吾等一行人卸了刀下入了大獄并言不日就會将吾等問斬。吾等不服,詢問緣由,可給出的緣由卻是吾等守備黃關鎮不利,以緻黃關鎮被戎狄侵占,失陷了。呵,多可笑啊!”
陳述冷笑兩聲,不甘的捏緊了拳。
攙扶陳述的那人眼光泛着淚說道:“吾等沒有抛棄黃關鎮!黃關鎮是吾等的家,吾等又怎會棄之不顧?吾等即将問斬那日,陳都慰帶領吾等拼死反抗,逃了回來。逃回來後,吾等一直在反擊!可,戎狄數量太多了,吾等又沒了刀,所以,沒辦法……直至今日,遇見了爾等。”
林堯扯着陳述衣領的手漸漸放松了下來。陳述沒了力的支撐,瞬間便癱倒在了地上,林堯此時才發現他的一隻腿,沒了。
林堯沒有作聲,隻是掃視了一眼周圍,隻見這群守備軍每個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了傷,包括此前那攙扶着陳述的人那胳膊上至今還滲着血。想來,此前的攙扶也是在硬撐着罷了。
林堯将陳述扶起,大喊了一聲“林嗔,過來。”
林嗔将手中的弓遞給了鐵匠阿七,走過來彎下了腰低下了頭,靜候着。
此前這群守備軍與林堯的對話他也聽見了,他知道林堯想做什麼。
林堯攙扶着陳述,将陳述放到了林嗔的背上。
陳述顯得有些無所适從,想要下來,卻又沒力,還差點累的林嗔跌倒,于是他不敢再亂動,隻能反複的說了幾聲:“在下,要不在下?在下可以……要不還是讓在下……”
林堯止住了他的話頭,領先扛起一袋糧說道:“别在下了,走吧,有飯吃了,一起回家吃飯。你爹可還在我那茶樓等着呢,你不餓他可還餓着。話說,他可砸了我不少的好酒,你可得賠啊。”
陳述趴在林嗔的背上,不可置信的“啊”了一聲。不知道是吃驚于他那弱不禁風教書的爹居然還活着,還是吃驚于他那愛酒如命的爹居然會砸酒這一行為。
其他人學着林堯的樣子扛起了糧袋,手上有傷的便兩兩幫忙互相抗一袋,沒傷的皆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很快,這處倉庫便被搬空了。
林堯望着身後這空蕩蕩的糧肆倉庫輕笑一聲,說道:“怎麼覺得我們這麼像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盜呢?看來我這賣茶的以後要再多加一條身份了呀,今天收獲不錯,我們回家?”
衆人失笑點頭,跟随着林堯的腳步回了家。
是的,不知不覺間,衆人都将那破敗的茶樓當成了家。
一個時辰後,茶樓大堂,衆人都捧着一個看不出什麼材質做的碗正排着隊領粥,喜氣洋洋的,臉上都有透露着同一個詞語,叫“希望”。
這場景竟比過年時還熱鬧一些!
唯有角落裡,一老人抱着失了一條腿的都尉又哭又笑,摸了又摸,似怎麼也看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