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殘陽下硝煙彌漫,箭矢與骨刀遍地皆是,滾滾塵土混雜着刺鼻的生腥無情的舐舔着這方天地。
小鎮街面的雜花野草早已被踐踏成泥。
至于那樓閣人家。
隻要還尚留存着的,尚沒有變成斷壁殘垣的,門窗皆是緊閉,一派蕭條。
若是戎狄硬闖,砸開了哪戶的門,有那膽小怕事的便會兢兢抖抖無所作為的縮身一旁,随後被揪出肆意嬉弄一番,草席一裹,也算全屍。
而那剛烈勇猛的便會在門響一瞬乍然奮起直,以身為鎖帶上一兩個戎狄一起血濺當場,随後被亂刀化為肉泥,混于黃土。
這麼多天以來,林堯與林嗔在房檐頂見到了太多這樣的事,早已由原先的出箭相助變為了如今的頹然哀歎。
至于林堯姐弟倆的茶樓嘛?
人數上,早已由原先的二十餘人,到如今僅剩十餘人了。
外觀上,尚算完好,能看出是一座茶樓。
但門闆上的黃木早已辨識不清,還有那門檻,隔着老遠都覺生腥撲鼻,衆人也早已由最先的聞之作嘔換做了如今的習以為常。
至于茶樓内部,也早已空空蕩蕩,沒有什麼可用之物品了。
那桌椅闆凳成了一堆粗制濫造看不出箭頭的木頭。
那茶葉茶點,早早就進了衆人肚腹,仍不足一頓充饑。
還有那精巧機關,因使用太多次,也已成了一堆擺設。
茶樓内,有人正在清點着物資以此來計算還能撐過幾日,還有人在仰躺着抓緊時間閉目養神。
突然,一人驟然乍起,打了個手勢,茶樓内的人皆屏息警覺。
仰躺者翻身坐立,抓起身邊所有物,側耳傾聽着;清點者放下物資,拾起自制木箭,蓄勢待發。
可一刻鐘之後,并無人闖入這茶樓也并未聽到任何異動,衆人松了口氣,沖着那打手勢者嗤笑一聲,随後便繼續各自忙碌。
唯有林堯與林嗔對視一眼,随後雙雙飛身上了屋頂。
剛剛那聲音,很像劍出鞘的聲音!
兩人以茶樓屋頂為中心,環視了一個整圈,依舊一無所獲,并未見着任何人影。
兩人暫擱心中疑惑,自屋頂一躍而下,詢問着清點物資之人:“還能撐過幾日?”
那人壓低聲音,輕聲說道:“兩日,省省最多兩日。”
林堯輕吐出一口氣,言道:“這樣不行,得想辦法出去尋覓些吃食。不然沒被戎狄打死,反倒自己先餓死了。”
林嗔點點頭,拾起一把看不出形狀的木箭用一巾布抱住,捆在身上道:“我與你一同前行。”
鐵匠阿七見狀,起身,如林嗔一般拾起一把木箭,默默站立在林堯身後。意思是與他們同去。
三人就這樣每人背着一捆木箭出了這茶樓的門。
黑夜中摸行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往日的街道小路尚會有一些人家燈火照亮前路。
但戎狄來犯後,家家戶戶天一黑便會禁止一切活動安縮家中,自然也是不敢點燈的。
好在,三人習武,與黑夜也算是打慣交道的人,雖行走的磕磕盼盼,卻仍算順利。
三人已行至了西街坊市口,卻仍未尋得什麼可用之物。一整個坊市的街面上,除了屍體便是屍體,但凡有一點能用的東西都被戎狄掠奪一空。
那些屍體中,有好幾個林堯都覺得眼熟,細看而去,是常年在這坊市上流浪讨食的乞兒。
這些乞兒的屍體裡有一具屍身的背上橫穿着一把刀,他的一隻手彎曲呈懷抱狀,另一手握着一個破碎的瓷碗,正一副向前砸去的模樣。
但可惜的是,那瓷碗還未脫手,他就被人自後背一刀刺死了。
林堯将那乞兒的屍身挪開放平,才發現了他的胸膛下有一嬰孩,那嬰孩的臉上盡是那乞兒幹涸的血迹,林堯用手去探,發現那嬰孩因缺食少暖身體早已涼透許久了。唉!讓人噓歎!
林堯三人将那乞兒背後的刀拔出,将他與那嬰孩的屍身平放,尋了一草席裹住,安置于街道旁,随後鞠了三躬,轉身離開。
尋至一糧肆倉庫時,貼着牆根,林堯三人看見裡面火光大作,有那戎狄士兵在那空地上烤肉飲酒,一派歡樂的摸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