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是和西裡爾談了談,但馬修和海莉也都同意尤萊安自己去大都會上學,沒怎麼讓他費口舌,他對此樂見其成,當即把複學的相關流程告訴了他們,準備這幾天找時間去一趟學校。
家庭談話告一段落,尤萊安準備回房間,西裡爾又追了上來,垂着眼躊躇片刻,抿唇問:“所以,你不需要我了嗎?”
他就像一隻突然被剝奪了前進方向的迷茫小狗,沒了指令,隻能猶疑地站在原地,露出被抛棄的可憐神色。
“小西。”尤萊安歎了口氣,微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我們是家人,家人永遠互相需要彼此。”
西裡爾的眉毛困惑地擰成一團,他有些半懂不懂,但尤萊安的話明顯讓他的不安散去了不少。
尤萊安把手收回來,弟弟的頭發剪的太短,摸着紮手。
“你以後就明白了。”他總結。
青春期少年瞪了他一眼:“你隻比我大兩歲,别在我面前裝大人。”
尤萊安看着西裡爾嗖的一下蹿回房,抓了抓頭發。
小西現在越來越像網上說的暴嬌了,明明小時候會軟軟地叫他哥哥,這難道就是青春期對孩子的影響嗎,他怎麼感覺自己就沒有這個環節。
不過,既然決定複學,尤萊安準備這幾天去海莉開的快餐店幫忙,在開學前多和媽咪膩歪一會兒。
明天檢查身體的時候順便把這件事跟托尼說一聲。
尤萊安窩在床上想着明天要做的事,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大概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又見到了久違的“故人”,尤萊安罕見地做了夢。
他站在戰場上,手裡拿着槍,厮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硝煙和血腥味融成一種刺鼻的氣味将他密不透風地包裹住。
他的手沒有發抖,對着敵人開槍,但子彈隻擊穿他們的手腕或者腿部。
有人握住了他拿着槍的手,緊接着,尤萊安感到自己整個人落在一個堅硬的懷抱裡,深藍色的制服包裹着對方的身軀,紅色的手套上沾着幹涸的血迹。
槍響了,子彈正中敵人的眉心。
環着他的人退開一步,制服面罩後的那雙藍眸深邃肅穆,嘴唇開合,手掌在尤萊安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而後頭也不回地沖進戰場中心。
尤萊安看着他的背影,就像看到了一輪散發着明亮光芒的太陽,那太陽驟然燃燒,光芒大盛,刺得他眼睛發痛。
他猛地睜開眼。
夢中的情景似乎還沒有消散,尤萊安呆呆地盯着天花闆緩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原來昨天忘記拉窗簾,陽光照在他臉上,把他亮醒了。
他坐起來,揉了揉臉,想起夢的内容,手指蜷了蜷。
那是曾經發生過的事,當時尤萊安在第一個任務世界把自己弄得一片狼藉,最後選擇了最激進的方法完成任務,自己也受了不小的精神刺激。
結果第二個任務要打仗。
作為和平年代的孩子,加上受到前一個任務的影響和一些别的因素,尤萊安難以接受剝奪其他人的生命,即使上了戰場也沒辦法下死手。
直到史蒂夫幫他扣下了第一槍。
當時在戰場上,時間緊迫,史蒂夫隻是拍着他的肩膀對他說了句“你能做到”,但在那場對戰結束後,史蒂夫找到了在角落發呆的他。
“沒有人喜歡戰争與殺戮。”史蒂夫坐在他身邊道:“但作為士兵,這是我們的責任,在危難之際保護我們的國家。”
“我以為你是來安慰開解我的。”尤萊安說,他的臉還是泛着白,頭發亂蓬蓬的,最小碼的軍服穿在他的身上都顯得有幾分寬大:“說一些打仗的時候殺人很正常,對敵人殘忍就是對自己殘忍之類的話。”
“看來有人對你說過了。”史蒂夫小幅度地笑了笑。
“很多人。”尤萊安抱起腿,把下巴擱在膝蓋上,這樣團起來後他顯得更小隻了,聲音悶悶的:“他們說得好像殺人和殺雞沒有區别。”
“你在擔心什麼?”史蒂夫側過臉,認真地看他。
“如果我習慣了這種事,也許會不再把别人的命放在眼裡,變成以别人的痛苦和死亡為樂的大壞蛋。”尤萊安看着前方,嘟囔:“别看我這樣,我還蠻厲害的,要是變壞了一定會做出很多糟糕的事,我不想那樣。”
史蒂夫在旁邊輕輕笑了兩聲,又很快解釋:“我知道你很厲害。”
那雙藍眼睛含着溫和的笑意:“隻要堅守住你的本心就好,士兵,善良的人不會輕易變壞。”
尤萊安将一直落在前方的目光收回來,轉在他身上,臉頰微紅,好像有點生氣:“你怎麼知道!如果我就是變壞了怎麼辦?”
“那由我來監督你怎麼樣?”史蒂夫微笑地朝他伸出手:“你願意加入我的隊伍嗎,士兵?”
尤萊安愣住,他睜大眼看着史蒂夫,對方沒有站起來,單膝半蹲在他面前,與他平視:“相信我,我不會讓那一天到來。”
在他将手搭在史蒂夫手上時,餘光中那個皮膚慘白,嘴唇鮮紅的幻象嚷嚷着“又來了個無趣的家夥”,消失不見。
這是尤萊安與史蒂夫第一次交談,當時他也沒想到史蒂夫是來邀請自己的,被那雙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藍眼睛迷了眼,直接答應了,才算正式開啟了第二個任務。
尤萊安陷在過去的回憶中,回神時,西裡爾已經在外邊敲門催他起床吃早飯了。
他一邊應聲一邊下床洗漱,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夢境也許預示着今天注定也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