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夜
這幾日一直陰雨綿綿,走幾步路撐傘又麻煩,不撐又總是會染些濕漉,因此,街市都沒有了往日熱鬧,大部分人除了做工外,都甯願在家中待着。
外頭天還陰沉着,蕭然一身朝服已經穿戴好,他靜靜看着床榻上還酣睡着的一大一小,滿眼的溫柔。
甜钰迷迷糊糊感受着有人撫摸着自己的臉,想要睜眼,可昨晚蕭晴一直同蕭然鬧騰,有她爹在給她撐腰,她更是樂得沒邊,最後她實在發了火,才終于消停,現在她累的不行,根本睜不開眼,最後隻是感覺到額頭上有濕濡之感,之後便又陷入了夢鄉。
等她再次睜眼,都已經快到用午膳的時候。
這段時間因下葬送陵之事折騰了許久,舉府都還是一片素缟,而她現在成了蕭府的女主人,要應付之事更是前所未有之繁雜。
甜钰趕緊起床收拾起來,丫丫進來伺候蕭晴穿衣,後者也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起了身。
“将軍走時可說了什麼?”
甜钰一邊将珠钗插入發髻,一邊問道。
丫丫搖了搖頭,遲疑了片刻,還是道:“不過門口守衛增強了,聽江曉說,小姐要是出門都得跟着。”
丫丫見甜钰停了手裡的動作,立刻抱着蕭晴上了飯桌,然後湊過來道:“小姐您别多想,這麼久,丫丫也是看在眼裡的,将軍真的很愛您,他隻是擔心您的安危,不是要...不是要困住您的。”
今日是蕭然複職後首次入宮上朝,也算是她回府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分開,她暗歎了一口氣,他果然還是心有餘悸的,對于她的消失,他是真的怕了。
甜钰轉身揉了揉丫丫的頭:“現在會幫着别人說話了,是因為将軍還是因為他身邊的人?”
看着甜钰帶着些揶揄的表情,丫丫臉上一瞬通紅,趕緊道:“丫丫隻是實話實說的...”
“我知道我知道,昨晚江叔叔給丫丫姨姨披衣服,他們很好的!”蕭晴一聽立刻來了精神,一邊抓着包子啃,一邊兩眼彎彎噼裡啪啦地講話。
看到丫丫臉色更紅,甜钰倒是不再玩笑,隻捏了捏她的臉道:“丫丫都叫你姨姨了,你以後便叫我姐姐,我們之間不是主仆,是姐妹,是家人。所以,不管你對江曉什麼想法,大膽去做便是,若他敢有什麼意見,我這個主母可會好生教育他。”
丫丫鼻尖一酸,眼眶也紅了:“姐姐失蹤這段時間,蕭府一直留着我,起初我都以為他們會遷怒,可他們并未,反倒是好生照顧着我,愛屋及烏,隻是怕姐姐回來後發現我受委屈而傷心...”
“這麼久,将軍真的堅持了這麼久,連丫丫都是未曾想到的。”
“對不起,是我自私了,得知你在京都無礙,便...”
甜钰話音還未落,丫丫聲音帶着哽咽,趕緊道:“不是姐姐的錯,我又怎麼會怪您呢?丫丫隻恨沒有同姐姐一起涉險,沒有保護好姐姐。”
丫丫已經知曉這些年發生的事,她隻是心疼甜钰,恨當時自己沒有強硬些的留下來。
“我們都沒事,這才是命運對我最好最好的安排了。”
甜钰起身将她抱住,丫丫已經止不住抽泣了起來,蕭晴嘴巴裡包着最後一口包子,鼓鼓的,也趕緊滑下凳子,就要過來抱。
甜钰立刻抓住她油膩的爪子,滿腹的感觸也頃刻止住:“行了,先吃飯,還有,有些規矩你得開始學起來了。”
丫丫也噗嗤笑出聲來,對着蕭晴道:“你可是個小霸王,哪裡有點姑娘的樣子。”
蕭晴滿手滿嘴的油污,微眯了眼,此刻嘟着嘴巴,包子般圓潤可愛的小臉上,滿是怨言。
丫丫重新抱着她回了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乖乖吃飯。”
甜钰看着她們,才終于感受到了生活,感受到了原來生活,可以如此生動。
将蕭晴交給了夫子後,丫丫陪讀,甜钰便自己去了書房。
蕭府之中的事務不少,她還有太多需要學習和查看的了。
李山管事并未被甜钰針對,反而處處向他請教,這讓本來憂心忡忡如履薄冰的李山感激涕零,更是悉心将這麼些年來的本事給展露出來,誓要幫着甜钰将這個家管好。
李山仔細彙報着,甜钰認真查着,兩人交流之聲頻繁,連門何時被打開的都不知道,門外也沒有人通傳,等蕭然已經長身玉立在桌前之時,李山趕緊跪地行禮,而甜钰則有些驚訝地擡頭看他,淺灰眸子裡立刻升起絲歡喜。
蕭然示意李山起身,後者很有眼力勁的立刻退出了書房。
“怎得這麼早,我還以為...”甜钰正要起身,卻見蕭然幾步過來,撐在扶手上,将她困在了其中。
甜钰隻覺臉頰有些泛熱,心跳得有些快,可明明兩人連孩子都有了,什麼親密事沒做過,可...可她就是止不住生了些慌,小鹿亂撞起來。
他還未換掉紫衣朝服,身材纖長,但又不是那種單薄,是那種隐于錦衣之中的結實,蘊藏着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這一月身體調養的還算不錯,蕭然的臉色也再不是蒼白的,俊顔含笑,除了頭上有些無法遮掩的白絲,這三年歲月光景就像沒有發生過一般。
甜钰摸了摸那幾縷白絲,蕭然神色一僵,有些大力地握着了甜钰的手,有些遲疑地問道:“你會...會嫌棄我麼?”
甜钰看着他眸色中若隐若現的破碎,隻覺得心髒似被什麼東西抓撓了一番,讓她很不是滋味。
她抿着唇,拉着他的衣領,有些惡劣的使力,将他的唇拉近自己的。
蕭然瞳孔劇震,他看着甜钰淺灰的眸子,感受着兩人鼻息相交,喉結不自覺上下翻動。
“若是嫌棄,你待如何?”
甜钰認真地看着他,不似玩笑。
蕭然眼中劃過一絲受傷,往日必是強硬的做派,可現在卻斂了眸子,想要退卻。
甜钰拉過他的衣領,将香唇送了上去。
那是一種不容置疑的表達,她不嫌棄他,一點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