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夜
蕭然傷口自然又滲出了血,甜钰再不慣着他,叫了大夫過來重新幫他查看。
藥粉是上好的,就是蕭然自己控制不住力道,讓傷口老是愈合不好。
剛剛重新裹上紗布,大夫千叮咛萬囑咐道:“這傷口不能再崩裂了,不然鐵打的身子都好不了。”
“是,有勞大夫了。”
甜钰讓丫丫送大夫出門,自己則替蕭然穿好衣服,系好衣帶。
她眸子裡是指責擔憂,蕭然眼中卻是舒爽坦蕩:“小钰兒這般擔心,我甚是開心。”
甜钰垂下眉眼,将柔荑從他手中扯出,嘟着唇道:“将軍倒也是愈發無賴了。”
蕭然摸了摸鼻尖,他還不習慣這般坦誠自己的愛意,但仍是開口道:“我喜歡你擔心我的模樣。”
他還要再說,門口阿婆卻禀告道:“将軍、姨娘,夫人那邊傳喚,讓将軍過去一趟。”
蕭然神色一下淡了,過了好一會兒,對着甜钰道:“晚食不等我,一會兒還要去找一趟祖父,陪他一起用了。”
甜钰點了點頭,又伸手理了理他的衣服,囑咐道:“注意些,小心些。”
她的語調婉轉柔和,即使是帶着些兇,也讓人心頭酥癢得很。
蕭然根本不想走,但現在他還有些事需要自己再想想,他覺得自己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他俯身在她額心輕吻了一下,眸子裡的深情是遮掩不住的。
她擔心自己,她喜愛自己,知曉這些,他便已經洶湧澎湃了。
“晚上留燈,等我回來。”
他看着甜钰緩緩點了頭,他眉眼舒緩,又輕撫了撫她的發頂。
說罷,便轉身出了去。
甜钰有些失神地坐在床榻上,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情況,她知曉蕭然已經明明确确在讨要她的心了。
她的防備退讓隻換來他瘋狂的進攻和坦白,她不知曉自己那些話會對蕭然有多大的影響,但她隐約能察覺出,蕭然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她的話。
一方面,她覺得這是極好的事,她再耳語幾日,說不定她位份能更上一層,去年宴的可能性更大;
而另一方面卻又隐隐開始擔心,若是他知曉了這一切,知曉了自己的蓄意接近,等待她的又将是什麼呢?
她輕歎一口氣,既是盼着年宴早些來,又是盼着它不要來。
*
蕭然剛一進門便看到屋内仆從一字排開,人人手中都展開着女子畫像。
他皺着眉頭,還未開口,蘇泠然已經率先發了話:“這些是我為你相看好的女子,父親也過了目,沒有異議,你隻用從中選擇一人,婚禮的一應事務都不需要再過問操心了。”
蕭然眉頭皺得更緊:“那些畫像我都還未看完,做什麼這般急?”
“蕭府子嗣零丁,這也是你的職責所在,盡快為蕭家延續血脈,這是重中之重的事。”
蕭然看都不看那些畫像,隻反問道:“兒子想知道,當年父親娶您,也是這般麼?”
蘇泠然臉色有一瞬的慘白,在青燈之下更是明顯,她看着蕭然,眸子裡帶着他讀不懂的寒:“高門之家,代代如此,你,也不可能例外。”
蕭然半晌沒有說話,室内是一片死寂的沉默,仆從們都低垂着頭默不敢言。
“這些畫像,兒子都不滿意,勞煩母親再行挑選了。”
說罷,他行了一記禮,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蘇泠然猛地将手中念珠砸在木桌之上,李管家立刻上前查看她的手,确認沒有傷到。
“他連看都未看一眼便搪塞我...這麼久,去了何處也不說一聲,剛剛回府便去了那妓子的房裡糾纏,真是荒唐、唐缪!”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将軍還年輕,心思收不住是常理,不若讓莫姑娘去勸說勸說,而且,夫人您不是也看好莫姑娘麼,奴才看将軍也并不排斥她的。”
過了好一會兒,蘇泠然終是恢複了心緒,歎了口氣道:“莫家就是太過式微,這些畫像的女子都出自書香門第,各個都是頂好的...罷了,讓靜純去試試吧。”
蕭然自然也聽到了屋中那碰撞之聲,但他腳步未停,立刻走出了自己母親的院子。
他不知曉别人的母親是否如此,在她眼中,自己永遠是承接着蕭府職責之人,他應該這樣,應該那樣,但從未在乎自己真正所思所想。
蕭然揉了揉額心,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知曉母親行事,不會再受她的影響,可涉及自己的終身大事,他還是忍不住心頭窩火。
蕭家蕭家,人活着到底是為了這些世人在乎的虛名,還是該真正感受自己的内心?
他進了祖父院子,遠遠便聽到兩個人的說話聲,蕭然不自覺皺起了眉頭,他熟悉這兩人的聲音,是祖父和三叔。
他們兩人在一起作甚?
蕭世清看到他,朗聲道:“好啊老三,又被你說中了。”
蕭然給兩人行了禮,沉聲問道:“三叔說中什麼了?”
“說你不一會兒就會過來,而且還會悶悶不樂,滿臉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