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繼續往府中走去,腦子裡卻想着甜钰今日到底有沒有好生在背那些書。
他内心像是有蟲子爬過,勾得他好奇,引着他的神思去悠然院,可他此次也算是鐵了心要甜钰受些教訓,便徑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不料半路,卻被李管家攔了下來,對着他恭敬道:“将軍,夫人有請。”
蕭然微蹙了蹙眉,大概也知曉是為何事了。
他轉身朝着蘇泠然的院子走去,好在他也不急着回屋,每日結束後他都在營校場換洗了,他雖是武将,但也并不喜一身黏膩髒污。
除非是在戰場,别無選擇。
蘇泠然依舊靜跪于佛室之中,一隻手中緩緩轉着佛珠,另一隻手有節奏地敲擊着木魚,一副甯靜淡然的姿态。
她的神色早已恢複淡漠,就像白日生的那些情緒,皆是虛妄一般。
“母親。”蕭然推門而入,聲音沉沉。
木魚敲擊之聲戛然而止,蘇泠然緩緩睜開雙眼,淡淡道:“坐吧。”
蕭然站立在原地未動,直接道:“母親有話,直說便是。”
蘇泠然側眸看了他一眼,眼中無悲無喜,就像眼前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兒子那般,疏遠而冷漠。
她緩緩起身,向他走近,語重心長道:
“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這是好事。但你也莫要忘了,你父親在世時,對你說的那些囑托。”
“孩兒從未忘記過父親教誨,保家衛國,重振門楣,孩兒都在竭盡全力。”蕭然不卑不亢。
“這些年,你在肅北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将敵寇肅清,正是回京光耀門楣之時,可莫要被亂花迷眼,馬失前蹄。”蘇泠然依舊淡淡說着話,可字句之間無不透着警示。
蕭然說不出心口是何之感,他理解母親失了父親,失了兩個哥哥,不願在他身上再付諸情感,可近十年戎馬,他一直憋着一口氣,想要證明自己的那口氣。
他希望自己的成就能稍稍得一絲母親的矚目。
可似乎不論他做出什麼功績,在她看來,似乎都是理所應該,本該如此。
而此次,他第一次因自己想要,而這麼去做了,卻到頭在她嘴巴裡,成了‘亂花迷眼,馬失前蹄’。
“那母親,想要如何呢?”蕭然聲音更是沉了幾分。
“之前我不知她的身份,亦不知你同丞相府家的公子因她而鬧的不快,現在既已知了,便要将這隐患給滅了。”
“她出生風月,想來不是個嘴巴嚴的,你若是心軟,便将她送過來,此事,你不用再管了。”蘇泠然說出口的話依舊沒有什麼情緒,将人打殺的話,尤若鴻毛輕盈。
蕭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想要冷笑出聲。
“母親多年修行,莫不是修得邪魔外道?”
“然兒?”蘇泠然神色中帶着不可思議,這麼些年,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同他說話。
蕭然背轉過身,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緩緩道:“甜钰的事,孩兒自有打算,她是我的人,生死,也是我說了算。”
他跨出門前,最後道了一句:
“母親安心休養,我既已回,府中各事,皆交由孩兒決斷便是了。”
蘇泠然有些愣神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隐約閃過一絲複雜情緒。
可很快,她又恢複成了波瀾不驚的模樣,就像無論蕭然作甚,都改變不了她自己的想法決斷一般。
蕭然出了母親的院子,神色很是黯淡,他想過範家公子不可能就這般了事,可沒想到,這禍事沒落在自己身上,反而是甜钰成了衆矢之的。
他覺得有些可笑,此事本也是他怒火之下動的手,關甜钰什麼事呢?
不過,她的确太過勾人,丞相家的公子挖空心思,都找到自己府上來了...
甜钰此前定是不太安分的,背背女德女戒,就當讓她修養身心了。
他這般想着,便絕了自己去悠然院的念頭,想着讓她自己再反思反思。
可剛剛進屋就得了靳雲山的彙報,先是說了今日丞相夫人上門一事,再是李管家去悠然院拿人被拒之事。
“做的不錯,今後府中各事,都以我的吩咐為準。”
“是!屬下領命。”
靳雲山剛走,阿婆便帶來了甜钰抄寫的文章過來。
蕭然倒是有些驚訝,沒想到她竟這般迅速。
阿婆進了屋,趕緊行了禮,接着将一沓厚厚的紙頁呈上,恭敬道:“這是姑娘抄寫的《女德》《女戒》,她說自己已經能熟練背誦了,望将軍能前去考查。”
見蕭然将其接過,神色也并未不妥,阿婆繼續道:“姑娘為了這個已經一天一夜都未合眼了,今日午食沒吃,晚食也還沒用。”
蕭然翻着紙張的手指一頓,心髒不知被什麼輕扯了一番,有些不适。
他随意翻過幾頁,便也沒心思繼續,合攏紙頁,微不可查歎了口氣,徑直朝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