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意家裡。
黎安看着比她家還空蕩蕩的客廳陷入了沉默。
偌大的客廳,牆壁和地闆都是沉悶的灰色,房間裡攏共就兩樣東西——一張單人沙發,一個壁挂電視。
黎安支起嘴角:“你家是工業風?挺前衛的。”
她的聲音在客廳裡回蕩,竟有回聲。
秦可意随意地将車鑰匙扔在玄關的玩偶上,正好套住玩偶的頭:“毛坯,沒錢裝修。”
“……”黎安話梗在喉嚨,頓了一秒,“挺好的,很簡潔。”
“我家不用換鞋,你随便坐。”秦可意穿過客廳,徑直走到廚房,“你喝什麼?隻有啤酒和伏特加。”
黎安掃視一眼,他的廚房倒是精裝修了,可是餐桌闆凳什麼都沒有。
黎安看着客廳裡孤零零的單人沙發,她還能有别的選擇嗎?
她拘謹地把自己塞進沙發裡,單人沙發比她預想的要寬敞一點,她坐進去之後還能再坐半個她。
黎安雙手乖巧地放在膝蓋上,腳尖踮起:“那就,啤酒吧。”
“啪”秦可意用胳膊肘關上冰箱門,拎起一紮啤酒踱步走來。
房子的層高可能也就三米,以黎安的身高站進客廳的時候沒覺得哪裡壓抑。
然而秦可意低頭朝她走來時,天花闆仿佛剛好壓在他頭頂。寬大高挑的身姿擋住了客廳僅有的光源,從黎安的角度看過去,她隻覺得眼前黑壓壓的,如同有一座大山正朝她逼近。
黎安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盡可能平靜地接受一個氣勢比她還強的下屬。
現在是下班時間,她有求于人還可能寄人籬下,嚴格上說她是來求秦可意收留的,态度上要先擺正。
“謝謝,麻煩你了。”黎安補了一句。
幾小時前,她坐在秦可意的身後,單手環着他的腰,另一手給王一诩發了“分手”,又給管家和盛青蚨發了報平安的消息。
之後,她的手機便順着完美的弧線沉入不知名的河裡。
有了毛樂的前車之鑒,她不敢再在身上留什麼能定位能監聽的電子設備。
她的行李也都在王一诩那,但她已經不打算自己去拿了,過幾天直接讓管家帶人去取。
換句話說,她現在沒有手機,沒有錢包,兩手空空,身無長物,徒有一身正氣。
秦可意單手一抛,一罐啤酒落進黎安懷裡。
他大剌剌地盤腿坐在地上,“次啦”打開一聽啤酒,喝了一大口:“我能問發生了什麼嗎?”
黎安摳了幾次沒摳開拉環,指尖微痛,甩了甩手。
她低頭跟拉環持久戰,根本沒聽清秦可意的話。
“嗯?”黎安擡頭,迷茫地看向秦可意,“你剛說什麼?”
秦可意從黎安手裡拿過罐子,拉開拉環後,重新遞到她手裡:“為什麼突然讓我去接你?”
“分手了。”黎安才不想在下屬面前倒苦水,更不想讓秦可意知道她滿心歡喜、全情投入的感情,是一段徹頭徹尾的騙局。
她已經被秦可意吐槽過戀愛腦了,要是他知道她被騙了,指不定會怎麼想她。
“就這麼簡單?沒有然後?”
“沒有然後,我失戀了你不能安慰一下嗎?”黎安苦悶,但她說完就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在秦可意這裡求安慰。
秦可意連說話的藝術還沒完全掌握,她怎麼能企圖從他嘴裡聽到什麼好話呢?
“我該怎麼安慰你?或者說你需要安慰嗎?”秦可意直截了當。
果然,她就不該希求秦可意說什麼軟話,她是鬼上身了才會想到讓秦可意把她接走,更不該腦子搭錯筋想來秦可意家。
秦可意這個大直男,能懂個什麼,他連戀愛的苦都沒嘗過。
黎安喝了一口啤酒,微苦泛酸的酒液順着喉管直直淌下去。冰涼的液體一路下墜,好似凍住心肺,帶走了身上所有的溫度。
苦酒入喉心作痛,要說跟王一诩分手之後一點都不難過肯定是假的。
她的心如同被幾百雙小手往四面八方拉扯,崩斷了,撕裂了,千瘡百孔,隐隐作痛。可偏偏她想哭都哭不出來,隻覺得從前信任王一诩的自己十分可笑。
王一诩還真肯犧牲啊,不喜歡她還跟她做盡了親密之事,害她以為他們都沉淪在這段感情裡。
為了點資源,騙她至此,值得嗎?
黎安仰頭一口氣喝完一罐酒,用盡力氣将手裡的空罐子捏扁。
“再來一罐。”黎安吐氣說。
秦可意又給她開了一罐,塞進她手裡,囑咐道:“别喝太快,容易醉。”
“少管,你談過戀愛嗎?你懂什麼。”
黎安的眼角微紅,鼻尖酸澀,有什麼堵在她的胸口,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無形的大山将她所有的情緒牢牢壓制,山川之下是她的不甘、難過、憤怒、痛苦。
客廳裡靜得可怕,隻有黎安不停給自己灌酒的聲音。
空氣中都是酒氣,黎安已經醉了,臉頰坨紅,兩眼汪汪,在單人沙發裡七倒八歪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