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隐覺得這一幕已經發生過,曾經也有個人這麼在她家忙裡忙外,給她做飯收拾家裡,但那個人的背影始終隔了一層霧,無法看清。
其實冷靜下來仔細想,毛樂不過就是個孩子。一個半大的少年,能翻出什麼花來。
她長毛樂好幾歲,更何況接受過那麼多危機教育,就毛樂這樣乳臭未幹的少年還能可怕到哪裡去。
黎安心裡愈發堅定,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無論這小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随機應變就好了。
毛樂在收拾客廳的時候翻到了什麼東西,舉着相框:“姐姐,這是你們以前的合照嗎?”
黎安伸手接過來,發現是自己高中的時候和朋友們的合照。
“對,以前的合照,這都已經過去很多年了。”照片上是她和盛青蚨坐在前面,後面站了其他幾個同學。
這群人中就屬她和秦深最惹眼,她一頭金發,而秦深個子最高。
毛樂指着上面的秦深說:“所以剛才一直攔你的那個人是你的同學?”
“昂。”
毛樂拿起另一個相框:“這個也是他嗎?”
照片裡是她和秦深穿着學士服手捧鮮花的合照,男帥女美,任誰看了都會說一句好養眼。
“對,也是他。”
黎安緩慢而又沉重地舒了一口氣,嚴格來說,她和秦深做了7年同學。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畢業後又同在青陽資本實習,可以說是朝夕相處。
他們共同經曆過意氣風發和青春迷茫的時候,又互相見證了對方一步步的成長。
這麼些年裡,黎安和朋友們的合照拍了一張又一張,每一張裡都會有秦深,可那又怎樣。
按照小說的套路,他們會日久生情,“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惜過往隻是過往,最後花開兩朵,大路各走一邊。
黎安将相框一個個倒扣放進抽屜,“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重要,吃飯吧。”
“好,吃飯吃飯。”
紅白的熱湯很快被煮沸,咕嘟咕嘟冒起水泡,熱氣蒸騰,黎安凝着水汽出神,很希望那些惆怅的情緒和所有不愉快的過往也都可以煙消雲散。
人就是這樣,明明知道不可能,卻希望不可能的事情會奇迹般地發生。
想着想着,碗裡多出來一筷子肉片。
“姐姐,你吃。”
毛樂也塞了一筷子肉到自己嘴裡,歪着頭朝黎安笑。
餐桌頂上的氛圍燈暈在毛樂年輕的臉上,飽滿的膠原蛋白撐起完美的皮相,嫩紅的嘴唇被紅湯裡的辣椒辣得發腫,顯得更加軟嫩可親,毛樂“嘶哈嘶哈”地吃下另一塊肉……
年輕真好。
一頓火鍋之後,黎安再次當起甩手掌櫃,在客廳沙發上看毛樂哼着歌樂颠颠地收拾殘羹。
她爸也總愛做這些。
小時候黎安還不懂,坐在媽媽懷裡問她,為什麼家裡有傭人有廚師,爸爸還總是喜歡自己做家務。
她媽說,因為給家人做飯是幸福的,把家裡上下打理清楚也是幸福的。
想到家裡的一點一滴都是經過自己的手,那看到那些邊邊角角的時候也會有幸福的回憶。
再看毛樂,年紀輕輕上能做樂隊主唱,下能洗鍋碗瓢盆,多好的年輕人。黎安自比,她現在都做不到心平氣和的做那些瑣碎的家務事。
所以毛樂沒什麼好怕的。
毛樂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完,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抓着頭發羞赧地說:“姐姐,今天時間有點晚了,學校宿舍大門都關了。我能在這裡借住一晚嗎?”
“你想住在這裡?”黎安撐着下巴歪頭看他,覺得有點好笑。
吃完飯終于圖窮匕見了,年紀不大心眼卻不少。
“姐姐,你别誤會,我沒有别的意思,”毛樂怕黎安誤會,慌亂地擺手,“宿舍大門關了我進不去,沒地方住我就隻能去公園長椅上将就一下了。我就借住一下,明天一早就走。那個……我睡哪都行,沙發、地闆、陽台、電視櫃都可以,隻要有個地方……”
黎安輕笑一聲,不說毛樂這話漏洞百出,就他說話的時候扣褲腿的動作,不敢直視她眼睛的眼神,還有尬笑的表情,處處都暴露出他那點恥于說出口的心機。
“也不至于睡電視櫃,家裡有客房。不過客房很久沒收拾,都是灰。你要睡的話得自己收拾。”
黎安從沙發上起身,“跟我來吧。”
她領着毛樂繞過客廳,拖鞋塔拉塔拉的在地闆上發出響聲。
黎安走動的時候,衣擺随着動作翻飛。她看似随意地甩着手,動作卻慵懶又矜貴,從客廳到客房這段幾米的距離,被她走出秀場t台的感覺。
在她身後的毛樂打量着路過的所有家具和擺設,修長的指尖順着步伐輕撫牆壁,偶爾指甲劃過,留下一串痕迹。
他看着黎安骨子裡散着優雅的背影,嘴角忍不住翹起。
牆上的影子映着一前一後走路的兩人,毛樂高大的影子如同餓狼般在黎安的影子後窮追不舍。
隻需要再多點時間,餓狼就能撲倒獵物,将她收獲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