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跟随他左右,好歹也算立下戰功無數,他卻當衆下令,讓她從“杖斃愛犬”和“杖責二十”中二選一,無論結果如何,于她而言皆是莫大的羞辱。
“就算小白死了,他也不會放過我和父親。”
一抹清淚劃過面頰,徐令儀緩緩擡眸,輕捧住母親的手,她喃喃道:“女兒唯有這樣做,才不連累你和父親。”
徐夫人早已從侍女口中知曉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擡手悄悄抹一抹淚,忍不住哭訴,“你何苦招惹他!”
那個閻王!
“母親——”
徐令儀張了張口,一抹鮮血溢出唇角,她悠悠一笑,神色怪異。
“他這樣冷血無情,為了一個沒有名分的女人,逼死下屬親眷,你猜,底下那些人還肯不肯舍命為他效力?!”
“哈哈哈——”
“快别說了!”
徐夫人驚了一跳,恨不能去捂女兒的嘴,“當心讓人聽到。”
“夫人……”
淩霜掀簾進來,示意出去說話。
徐夫人淚光點點,一面交代女兒不要多想,凡事有爹娘頂着,一面吩咐侍女好生照看,這才匆匆出了内室。
前廳人影幢幢,刻意壓低的交談聲透着一股掩飾不住的哀憐之意。
見了徐夫人進來,衆人“嗯哼”一聲,忙噤了聲。
徐夫人擡眸打量一眼諸位女眷神色各異的模樣,心裡跟明鏡兒似的。
“徐夫人。”
一身着鴉色長褙子的中年婦人緩步近前,而後握住徐夫人的手,哀哀一歎,“我那裡還有些上等人參,等我找出來,便立馬派人送來。”
“……我那裡也有……”
“……我也派人送幾兩燕窩來……”
說着,一衆人魚貫而出。
徐夫人哪裡看不出她們急着避嫌,舉袖拭了拭眼角淚痕,她極力忍住悲痛,而後看向年邁的章太醫顫聲道:
“有什麼事您隻管直言便是。我,承受得住。”
打量一眼徐夫人哀戚的神色,章琰也不多廢話,他垂眸肅然道,“徐小姐所中之毒十分罕見,我已查驗了徐小姐此前一應飲食,卻并未發現不妥之處。若能尋到毒藥來源,或有一線生機。”
聞言,徐夫人不禁嗚咽一聲,癱軟在地。
“夫人!”
身旁嬷嬷一面攙着自家夫人順氣安撫,一面吩咐底下侍女再去尋毒藥來源,末了不忘交代,
“無論吃的、穿的、用的,任何可疑之物都不要放過。”
淩霜匆匆領命而去,不料迎面撞上一抹魁偉的墨色身影。
“侯爺!”
驚呼一聲,她立即俯首請罪。
撣了撣衣袖,夜君慎凝眉跨入廳内。
淩霜恨不能千恩萬謝,又恐無意說錯話反壞了事,忙起身離去。
“侯爺……”
徐夫人縱有千言萬語,怨恨的、歹毒的……此刻也少不得一一忍了,隻含淚哀求,
“怪臣婦管教不嚴,才讓小女冒犯了侯爺。不論侯爺如何責罰,臣婦與夫君皆無怨言。”
“隻她兄長早逝,還請侯爺念在臣婦老無所依的份上,網開一面,饒她性命。日後,臣婦和夫君必嚴加約束。倘若她不知悔改,莫說侯爺,便是臣婦也絕不會姑息。”
夜君慎皺了皺眉,神色不善。
他并未說過要取人性命的話,這婦人看似敦厚,絕口不提指責,卻以退為進,句句緊逼,實非良善之人。
修長的指叩了叩梨木桌案,默然片刻,他轉眸看向章琰,
“章太醫有幾分把握?”
“這……”
莫說眼下尚且不知那位姑娘所中何毒,就算當真找到毒藥,也是束手無策。
沉吟一瞬,章琰坦然道,“并無十分把握。”
“嗯。”
點一點頭,夜君慎随即起身,冷沉的聲音淡淡道,“我已吩咐人張榜尋醫,至于後事如何,實非我能左右,徐夫人見諒。”
有這番話,至少多了七分勝算。
徐夫人顫聲垂眸,拜道:“多謝侯爺。”
“侯爺——”
門外人影一閃,黃霄近前禀道,“東西找到了。”
夜君慎微微颔首,示意人将東西呈上來。
經過鳳钗一事,黃霄等人已對夜君慎近身之物十分警惕,是以并不允那侍女靠近。
淩霜便捧着一枚繡紅梅的妃色荷包在門外侯着。
沉吟一瞬,章琰立即起身,“我瞧瞧。”
“慢着!”
瞥一眼荷包中透着淡粉的藥丸,夜君慎凝了凝眉,随即從袖中取出一方薄紗,
“戴上。”
章琰并不驚訝,依言戴了面紗。
用銀針戳開那粒透着淡粉的藥丸,他仔細分辨片刻,徐徐說道:
“若沒看錯,此毒應是絕命丹。”
絕命……丹?
徐夫人面色慘白,又聽那章太醫徐徐解釋,“光聽名字雖然可怖,但此毒并不會立即要人性命。”
聞言,徐夫人暗松一口氣。
自己的女兒什麼樣,她這個做母親的最清楚不過。她的嬌嬌自幼聰慧過人,又怎會為了一隻牲畜連性命都不顧!
面上一喜,她急問道:“那就是還有救了?”
搖了搖頭,章琰緩緩取下面紗。
“徐小姐體内應還有另一種緻命毒藥,這個……恐怕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