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另一支鳳钗仍在趙念曦手中,她也不必冒險僞造一件赝品诓騙他。
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證雲潇珩所說都是真的。
默了默,夜君慎徐徐回身,“本侯如何信你?”
雲潇珩面色沉靜。
“侯爺以為,蓮娘為何甯可折價賤賣,也要毀了那支發钗?!”
聞言,夜君慎眸光一凜。
那支鳳钗上,印有淮陰侯府的徽記。
若是擔心叫人察覺惹來禍事,抹去徽記也在情理之中。但,也不至于連同寶石珠玉一并兒去掉。除非……
攥了攥拳,他蓦然擡眸。
“為何?”
對上那抹冷冽的眸光,雲潇珩心知自己猜對了一半,心中更添一分勝算。他淡淡一笑,随即提出要求,
“隻要侯爺願意寬延幾日,末将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呵!
膽敢與他談條件的,哪個不是一手拎酒壺,一手拎腦袋!
輕嗤一聲,夜君慎徐徐開口,“潇珩既執意如此,本侯也不會拒絕。”
這,便是答應了。
雲潇珩暗松一口氣,忽聽“嗖”的一聲,腰間佩劍已脫鞘而出。
打量一眼手中寒光爍爍的寶劍,夜君慎緩緩擡手,修長的指撫一撫銀白利刃,他不疾不徐,緩緩說道:
“若有半句虛言……”
“你該知道後果!”
他雖笑着,那笑卻透着一抹狠厲。
雲潇珩暗暗心驚。
定遠侯行事果決,曆來最厭人威脅利用,若自己猜錯了方向,豈不是……
沉吟一瞬,他垂了垂眸,而後斟酌道:“多年前,曾有人花費萬金懸賞這支發钗的主人。”
“侯爺若不信,可随意找個當地人打聽,是否有這樣一件事。”
夜君慎神色冷峻。
願出高價懸賞,說明此前二人必有過節,且恩怨不小。
眸光一顫,他冷冷問道:“是誰?”
雲潇珩搖了搖頭。
後來,此事不了了之,多年再未有聽聞。他想,那人大抵已經找到了想要的線索。但是……
聽妹妹說,此次入城時蓮娘曾攜了一支發钗,竟與那時懸賞告示上的十分相似。他不明白她為何甯可冒着巨大的風險,也要攜這支發钗入城。但他知道,如果懸賞之人還未放棄查找,那她很可能已經被人盯上了。
思及此,清潤的目色忽添一分惱恨。
他再無能,遣送一兩名女子離開的機會還是有的。若非為此,也不至将行程耽擱至現在。
夜君慎也考慮到了這一層,想到程伯所禀的刺客一事,目光漸而淩厲。
天底下,有能力懸賞萬金者并不多見。略一思量,心中便有了幾分猜想。
修長的指握了握手中長劍,他微微阖眸,隻覺心緒沉浮。
那日,她親攜那支發钗入城,必定料到背後風險。
如果,他沒有親自見她……
亦或計劃失手,那她很有可能再次落入敵手,所以,才會在那支發钗上淬毒。
“嗖——”
長劍抵入劍鞘,夜君慎徐徐轉身,
“知道了。”
瞥一眼那抹魁偉的暗影,雲潇珩緩緩垂眸,伸手扶了扶腰間寶劍,他深吸一口氣,而後大步離開。
*
長階下,随從躬身回禀,
“侯爺……”
“徐小姐她……服毒了。”
*
聽楓苑
青色帷幔後,燭光爍爍,人影婆娑。
侍女淩霜捧着盛了清水的銅盆入内,又捧着沾染血污的銅盆出來,回眸望一眼榻上人虛弱蒼白的面頰,咬了咬唇,不覺紅了眼眶。
“嬌嬌……你這又是何苦!”
一聲嗚咽,徐夫人含淚斥責女兒,“不過一隻畜生罷了,沒了便沒了,哪裡值得你拿命償它。”
“不!”
搖了搖頭,徐令儀虛弱垂眸,“母親,你不知道他。”
今夜,并非她第一次面見定遠侯。
半月前,她從西錦二王子的無極宮逃脫。返回齊國途中,忽然遇見侯爺身邊護衛傳話,道侯爺要見她。
她雖欽佩定遠侯骁勇之姿,卻也擔心他同其他凡夫俗子一般輕看了她。
一路忐忑,直至入了内帷才按捺住不安,恭敬見禮。
“起來吧。”
低沉的聲音響起,左右随從悄聲退下,詫異一瞬,她訝然擡眸,隻來得及瞥見一抹魁偉的墨色身影,便已面色绯紅。
那随從曾告訴她,定遠侯喜紅衣。她自視甚高,雖不願遷就他人,但,若那人是定遠侯……
斂了斂赤色衣裙,她徐徐起身。
沉默良久,才有冷沉的聲音從上首傳來。
不過是安撫她敵軍已敗,勿要憂慮過往之類的話。雖是尋常之語,卻與今夜的冷淡截然不同。
許是将士跟前,他需顧忌身份,維護自身威嚴。
她這樣安慰自己。
直至衆目睽睽之下,他毫不猶豫說出那句“杖斃”的話,她才猛然驚覺,原來,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世人皆道定遠侯殺敵無數,早已練就一副鐵石心腸,那雙浸滿鮮血的手,不會給任何人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