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
錯愕一瞬,劉嬷嬷惶急跪下,“侯爺息怒。”
人人皆道定遠侯冷酷近乎不近人情,該不會怪責她看護不力,令她告老還鄉,抑或……一刀取她性命吧!
“哈哈哈!”
忽然一聲大笑,一濃眉大眼,滿颌髯須的中年将領緩緩從席位起身。
正是李振。
他大步上前,朗聲道:“侯爺,魏骁正帶了人視察城門。這孩子,便交給我吧。”
夜君慎凝眉打量一眼抱着他大腿哭得稀裡嘩啦的孩童,擺了擺手,“你有傷在身,坐着罷。”
說着,又看向下首,“你也退下。”
劉嬷嬷聞言,不由舉袖拭了拭額間冷汗。匆忙起身,道一聲“是”,而後垂首退下。
樂聲又起,十餘名穿紅着綠的女侍悄聲入内,陸續奉上豐盛的菜肴,醉人的佳釀。一時間,觥籌交錯,鬥酒猜拳之聲不絕于耳。
“侯爺。”
清麗的女聲響起,喧嚣的氣氛漸而安靜下來。衆人紛紛擡眸,接着見一身姿纖長的少女款款而來。
朱唇輕啟,她緩緩道:“侯爺英武之名傳遍天下,今又率軍驅退外敵,收複疆土,是我大齊的英雄。”
說着,款款下拜,“妾身願作舞一曲,一賀将士凱旋,二賀故土新歸,三願天下康泰,長樂永安。”
透過纖薄的面紗,隐約可見少女精緻明豔的面容。凝眉沉吟片刻,趙念曦陡然憶起一個人來。
是她?
那晚,在西錦二王子宮殿見到的那個女孩兒——徐令儀!
其父乃中郎将,徐策;祖父更是大名鼎鼎的揚威将軍,徐盛。
徐家有戰功在前,又于社稷有功,衆人不敢妄言,于是紛紛轉眸看向上首,不料,卻瞧見了令人驚奇的一幕。
隻見定遠侯正親手剝了葡萄,遞給身側小童。他還未曾發話,那魏小公子卻咬着葡萄拍了拍手,
“好,準了。”
陣陣吸氣聲從兩側席位傳來,徐令儀輕輕擡眸,瞥見上首那人非但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看向身側小童溫聲問道:
“甜嗎?”
“嗯。”
魏小公子嚼着葡萄點頭,而後胖乎乎的身子娴熟地偎進一旁寬厚的臂膀裡。圓溜溜的眼瞳看向下首,他勾了勾手指,道:
“跳吧,跳吧。”
一時間,氣氛凝滞,敞亮的花廳内鴉雀無聲。
端坐前排的沈芙不光瞧見了兒子荒誕無禮的舉止,更瞧見底下少女瞬間驟變的灰白面色。
心道:日後旁人議論起來,隻會怪責她教子無方,不配為人母罷了,哪裡會聽她分辯。
凝眉吸一口氣,隻覺血氣上湧。
“呵呵!”
細微的嬉笑聲響起,徐令儀咬了咬唇,纖長的指摳進掌心,血色盡顯。凝眉打量一眼周遭,衆人悻悻垂眸,神色各異。
話既已說出,此刻退卻,不僅顔面盡失,日後更淪為旁人茶餘飯後的笑柄。若放手一搏,說不定能令侯爺刮目相看,回心轉意。
思及此,緊攥的指忽然松開。她微微一笑,不得不忍下屈辱,垂首應是。
琴音铮铮,藕荷色的蓮紋百疊裙在悠揚的笛聲裡旋轉,翻飛……彷如夏日清晨含苞待放的一池搖曳紅蓮。
舉袖瞥一眼上首神色怔怔的人,她微微一笑,眸光流轉,顧盼生輝。
“好!”
舞畢,衆人意猶未盡,待掌聲驟起,方回過神來。
“久聞徐小姐歌舞一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
叫好之聲不絕于耳,徐令儀找回些許自信,款款上前,蹲身一禮,
“侯爺見多識廣,妾身才疏技拙,讓侯爺見笑了。”
呵!
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沈芙抿唇輕笑着,緩緩開口:“徐小姐果真花容月貌,風姿綽約似神仙中人!”
“夫人謬贊了。”
徐令儀微微一笑,又聽簾後之人打趣道:
“聽聞徐小姐尚未婚配,不知……哪家兒郎有幸,能抱得美人歸啊!”
衆人聞言,紛紛開始起哄,
“徐小姐,肖某冒昧……”
“徐小姐,看我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