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娘,你在嗎?”
是……雲舒的聲音。
趙念曦默默回首,看向底下人,“讓她進來。”
“這……”
那姓宋的嬷嬷遲疑着道,“院外有程校尉把守,想必輕易不會放人進來。”
趙念曦輕輕颔首,表示理解。
但是雲舒……自城門一别,她無辜受累被人抓進衙門,心中必有許多不明之處,若不解釋清楚,恐怕不會罷休。
雞絲粥熬得軟糯,她幾口吃完,放下碗筷。
“我去看看。”
清風徐徐,滿苑山櫻紛紛落落,或紅或白撒了一地。
踏着香風匆匆行至苑門前,隻見女子正與守衛争執着什麼,待見了她到來,霎時眸光一亮。
“蓮娘?”
“你還好吧?”
趙念曦打量她一眼,點一點頭。
“我看到大夫剛從這裡出去,你怎麼了?”
“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雲舒焦急上前,欲越過守衛時再次叫人攔下。
“退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程伯一把抽出随身佩劍,怒聲警告。
雲舒冷笑一聲,也不甘示弱。她出言譏諷道:“你一個男人,隻會沖着女人大喊大叫算什麼本事?!真有能耐,怎不去陣前殺敵?何苦守着女人院子,和我們過不去?!”
程伯本就對這差事不滿,聞言更是氣得臉色鐵青,當即吩咐下屬,“來人!将這個胡攪蠻纏的瘋婦帶下去,嚴加看守。誰再放她出來,罰俸半月!”
“你敢?!”
雲舒叉着腰,高聲道:“敢問程大人,我是殺了人,放了火,還是犯了哪條律法?你憑什麼關我?”
“雲舒。”
眼見倆人劍拔弩張,趙念曦忙出言制止,“此事皆因我而起,待我解決這樁麻煩,他們自會放了你。”
雲舒愣了愣,拉過趙念曦低聲問道:“我聽他們說,你意圖……行刺……侯爺,是真的嗎?”
頓了頓,又試圖說服自己,“反正我是不信的,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是吧?”
趙念曦不知該如何同她解釋,輕歎一聲,隻道:“我不會連累你們,過幾日……再過幾日他們自會放了你們,好嗎?”
“我不是怕連累。”雲舒撓了撓頭,又道,“你有什麼難處,可以和我說,再不濟,也可以找我兄長幫忙,他必定……”
想到自己入城後還未和兄長有所聯系,他必定不知自己的處境,不由怒氣頓起。
再次看向程伯,道:“你們無故關押我也就罷了,總該讓我寫信給家人報個平安吧?”
程伯正愁怎麼将人打發走,聽了此話當即點頭應允。
“蓮娘,等我。”
女子一步三回頭,“等我寫信告訴兄長,他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趙念曦暗暗蹙眉。
雲潇珩恐怕早已知曉此事,可惜,下令的人是他頂頭上司,不受牽連已是幸事,如何有能耐與之對抗?!
擡眸看一眼程伯,她面色冷然,“你們侯爺不是答應送她們還鄉?為何還押着人不放?”
程伯冷冷一笑,“未能确認解藥真僞之前,他們當然不能離開。”
“倒是你?”
說到此處,他臉色一變,冷冷道:“早知你有如此歹毒之心,當初便該放任你死于賊人利箭之下,不該救你。”
“可惜!”趙念曦亦回以一笑,“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二人僵持之際,忽聽一聲孩童滿含欣喜的呼喚,
“蓮姨——”
趙念曦擡眸遠眺,見一幼童拽着風筝急奔過來。
小小的身影快速穿梭在卵石路上,在他身後,緊跟着一中年婦人。
隔着長廊灌木,婦人擡首與趙念曦對望一眼,神色忽然慌亂起來。欲擡手拽住幼童,終是慢了一步。
“蓮姨,你來了。”
幼童舉着一隻灰燕風筝在趙念曦跟前站定,“我們在放風筝,你要來嗎?”
“臭小子,一邊兒玩去。”
趙念曦還未開口,程伯已出言驅趕。
幼童吐了吐舌,因着這位程大人送了他風筝,滾燈……以及許多小玩意兒,便也不計較他的粗魯。但他不喜歡他們每次都叫他“臭小子”,遂大聲道:
“我有名字。”
“我叫李承孝。”
欲再次開口邀請趙念曦時,忽覺往日溫柔無比的“蓮姨”面色淡漠彷如生人一般,不禁怔在原地。
趙念曦未再留意身前的孩童,擡眸瞥一眼匆匆趕來的周氏,怔了怔不動聲色轉過身去。
婦人攬起幼童,神色頗為不安。
“臭小子!”一身形高瘦的官兵走了過來,笑道,“他不帶你玩,我帶你。走,咱們去騎馬,比風筝可好玩多了。”
李承孝自幼機靈,嘴也甜,兩日工夫已與許多官兵熟識。閑暇之餘大夥兒總愛逗一逗他,這會兒便有人主動要帶了他去玩耍。
他朝周氏打量一眼,有些心動。
衙門内外皆有官兵把守,倒不怕意外。
周氏蹲下身,用衣袖擦一擦幼童額上的薄汗,她低聲道:“我和你蓮姨說幾句話,你去玩兒吧。”
“嗯。”幼童笑着點頭,又朝趙念曦揮手。
那官兵随手拎起瘦小的人兒,輕松便扛在了肩頭,他嫌棄道,“沒有我家的皮實,你該多吃點。”
不過,這蠻荒之地也沒啥可挑的,有的吃就不錯了。
一大一小兩抹身影漸漸消失在長廊後,趙念曦默默收回視線,心中酸澀難言。
擡眸看向身邊婦人,她,清楚她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