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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很快到了衙署,隻見前廳燈火透亮,裡外分别有兩撥人輪流值守,戍衛森嚴。
夜君慎還未及走近便有将士上前行禮,他此行并未透露行蹤,是以不欲聲張,忙擺手稱“免禮”。
穿過偏廳進裡間卧房,兩名老仆聞聲行過禮後,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李振卧在榻上,見了來人先是一驚。
夜君慎遭身邊人暗算,是他護衛不力,此刻自己亦中了招,心中不免擔憂。
打量一眼榻前之人,而後掙紮着起身,連聲問道:“侯爺可還好?”
夜君慎點頭。
“我無事。”
眼下餘孽未除,奸細尚無線索,若此時他與李振二人皆出意外,情勢恐怕不妙。忙又問道,“你呢?感覺如何?”
李振聽聞“無事”二字自然放下心來,恨恨回道:“那賊人藏得挺深,我竟不知是何時中的毒!幸而李老醫術卓絕,兩劑湯藥下去,我已好多了。”
聞言,夜君慎不動聲色打量他一眼,見李振面色似乎與常人無異,說話也算有力,精神頭也還不錯,半點兒不似軍士所報的那般危急,不由詫異。
莫非李茂榮找到了解毒之法?!
李振很快取了外裳穿戴齊整,又轉身去取架上的铠甲。
夜君慎心知他是擔心城門防務,攔住人勸道,“我另派人前去巡查,你歇着罷!”
李振仍舊套着铠甲,他喃喃道:“陳骞那厮不中用,需得我親自盯着才安心。”
誰知,人還未踏出屋門便已一頭栽倒。
老仆正垂首立在門外,聽聞動靜立即去喚大夫。
片刻,一白發老者背着藥箱匆匆趕來,再一次請脈問診過後,斟酌着寫下一副藥方。
夜君慎甚少見他這般作難,冷沉的眸光觑向案前之人,他凝眉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李茂榮雖已年近古稀,身形卻并不佝偻,他理一理素白的衣袖,拱手回禀,“侯爺,據李将軍副将所言,将軍近日幾乎與手下同寝同食,應不是吃食裡出的問題。”
聞言,夜君慎不由凝眉,“那是何故?”
李茂榮沉吟一瞬,忽然問道:“侯爺可還記得當年中毒之事?”
夜君慎颔首。
他當然記得,若非毒發,那一戰他絕不會敗得如此慘烈。
“難道……此毒與西錦人有關?”
“嗯。”
李茂榮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這毒與侯爺當年所中之毒頗為相似,卻又更為棘手……”
夜君慎聞言,眉心一跳。
回想堂中那位女子,雖容貌與發妻酷似,但言行舉止卻又截然不同,據她所說,戰亂之際流落異鄉,難道為西錦人利用?!
李茂榮捋了捋颌下長須,似回憶往事。
“當年,百草堂高手雲集,先師著有一書,收盡世間解毒之法,聲譽鵲起;可惜師叔劍走偏鋒,研制各色奇毒為人利用,後被逐出師門不知所蹤。
這毒恐怕與他有些淵源。”
夜君慎聞言不由擰眉,“您說的,是毀于大火的百草堂?”
李茂榮點了點頭,道:“正是。”
當年,戰亂頻發,百草堂所處的崖州亦為西錦占領。莫名一場大火,典籍盡數被焚。
雖有後人意欲重振師門,卻再不複往日隆盛之态。
思及此,李茂榮歎息一聲,“老夫無用!當年資曆尚淺無緣得見先師手筆,眼下隻得以湯藥緩解病症,卻并不能根治。”
說罷,又感慨道:“不過,侯爺當年既能痊愈,必有貴人相助。若能找到那人,或有一線生機。”
夜君慎緩緩擡手,看一眼掌心幹涸的血痕,冷嗤一聲。
他堂堂男兒,豈會受一婦人脅迫。
“來人!”
“快馬加鞭,速去京中請章太醫!”
“是。”
正說着,有人匆匆來報:“侯爺,據屬下查來的消息,德安長公主身邊确有一名喚‘李蓮娘’的侍女,隻是早已死在西錦人的屠刀之下。
長公主遇困之後,那女子便以‘李蓮娘’之名行走,在此之前的身份卻無人知曉。
與她相關之人已找出十八人,是否要用刑?”
夜君慎點頭,“你看着辦!”
“隻是,還有一人……”
那人猶疑一瞬,斟酌着道:“是……雲将軍,屬下不便親自審問。”
夜君慎眉目一凝,想到雲潇珩混迹西錦數年,此次雖提供情報立了功,但若與賊人有染,照樣不能放過。
修長的指握緊手中利劍,他沉聲道:
“本侯親自去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