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琢從天黑坐到天亮,又從破曉等到正午。
待到太陽偏離當空,落霞都快要染上天際時,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梁郁失蹤了。
臨走的時候兩人說好了,無論探得沒探得醫院地下的情況,天亮之前必須返回。
這小崽子雖然打架生猛,但是一向很是乖巧聽話。
除了昨天頂嘴,其他時候說一不二,答應過的事都會好好做到。
唐琢也是基于此等考量,又思及他着實能打,這才同意他帶着小南單獨行動的。
早知如此,他說什麼也得跟去。
如今,人已經丢了,後悔無用。
唐琢擡腳就往外走,秦家樂和林北也趕忙跟上。
三人剛剛開門出去,迎面就遇到了科倫的手下。
這群人輪班倒着守在别墅門口,隻要他們想要外出,勢必一對一跟随,已經把“監視”二字擺在了明面上。
唐琢此時卻完全顧不上搭理他們。
跟就跟,當務之急,是要找回梁郁。
唐琢依靠着記憶,帶着秦家樂和林北一路往醫院的方向前進。
科倫的手下看出了他的意圖,卻也不阻攔,似乎他們的任務隻是跟随,其餘的事概不負責,唐琢他們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
沿途,唐琢又看到了來到理想城第一日遇到的幾個孩子。
少年們嬉笑着從他身邊跑過,不知是不是邢秀山不在的緣故,這次幾人沒有分給唐琢半個眼神。
唐琢身高腿長、腳步飛快,加上記憶裡絕佳,不一會兒就到達了醫院。
他沒有半點猶豫,闖了進去。
白日裡,醫院不再伶仃,一樓大廳有零星幾個拿着挂号單的病患,向唐琢這一群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唐琢看也未看,直奔醫院樓側的樓梯。
行到樓梯口一拐彎,唐琢愣在了當場。
左邊是一座整整齊齊蜿蜒向上的長階,右邊……是一面結結實實的牆。
秦家樂和林北也懵住了。
“怎麼會!梁……”林北驚愕出聲,卻緊急收住了後半句話,他湊近唐琢,隐去那個名字,低聲急道,“不是說有個鐵門嗎?”
秦家樂倒還鎮定:“也許不是這個樓梯間,我剛剛看到導覽上寫樓兩邊都有……”
話還沒說完,唐琢已經率先沖了出去。
他一邊走着,一邊心中不住地打鼓。
唐琢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暗自希求,希望能另一邊的樓梯口處看到梁郁說的大鐵門。
可在拐過另一個樓梯口的瞬間,他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果然,這個樓梯的旁邊,也是牆。
唐琢沒有半點猶豫,一把扯住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
這是科倫的一個副手,唐琢依稀記得名叫塔特。
唐琢将極高壓的電流彙集指尖,懸停在塔特的心髒上方,目光危險而兇戾:“說!怎麼去地下室。”
塔特的眼中似有驚懼一閃而過。
然而很快,又恢複了風輕雲淡的模樣。
他平靜又從容,嘴角噙着禮貌的微笑,溫聲朝唐琢說道:“這裡沒有地下室。”
“理想城内所有的建築,都沒有地下室。”
……
自那日從醫院铩羽而歸後,唐琢三人每天都會前往醫院查探。
不出意料的,樓梯間裡始終都是斑駁老舊的水泥牆。
梁郁,始終下落不明。
唐琢也去找過邢秀山幾次,可不管遇到的是誰,屢屢被告知的都是“城主或邢先生帶科倫他們進山了”。
若問什麼時候回來,得到答案永遠是“樹母誕前就會回來的”。
林北始終不過十七八的年紀,還是害怕。
他湊到唐琢面前,話語都染上了哭腔:“哥,你說梁哥……梁哥他……不會……出……出事兒了吧……嗚……”
秦家樂想訓斥他烏鴉嘴,可轉念一想,自己心裡跟他也有這一樣的擔憂。
皺皺眉,選擇了沉默。
唐琢卻擡手拍了拍林北的肩膀。
“他沒事。”
話語簡短卻有力,莫名其妙的,林北就是相信了。
即使他自己也知道,唐琢同樣沒有半點依據。
唐琢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自信,讓他如此笃定地回答林北。
可他就是覺得梁郁沒有出事。
如果他在醫院順順利利地找到了那扇鐵門,那麼他還不會如此笃信。
但現在,他就敢肯定地告訴林北,梁郁沒事。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覺得邢秀山的消失,也和梁郁有着分不開的關系。
或許他也在等,等着某個特别,亦或者關鍵的時刻。
唐琢半顆心落回肚子裡,另外半顆懸着,仍然在理想城裡漫無目的地尋找。
晃着晃着,還真的讓他晃出了一絲奇詭的發現。
正午剛過,唐琢帶着秦家樂和林北由東向西走在一條蜿蜒的青石路上。
走着走着,一擡眼又看見了那幾個呼朋引伴的逐鬧少年。
這次,幾個人迎面而來。
他們和唐琢幾人錯身,很快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唐琢看着他們從身邊呼嘯而過,倏而站住了腳步。
他擡起頭,視線仔仔細細地從路邊上的每一棟房子上掃過。
往前幾步,又退後幾步。
轉身向右,再回頭左望。
跟在一旁的秦家樂和林北滿臉茫然地看着唐琢的詭異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