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外老頭杵着拖把,一臉驚奇地喊道:“他真是你大伯家的那個堂哥?”
對面的任易想說不是,這人和堂哥小時候長得不咋像,但是對方帶着他小時候親手給堂哥刻的項鍊,總是堂哥認識的人。
他不想過多解釋,很輕易地就将對方半推半抱放上了三輪。
見傻大個坐在那裡愣愣地看着自己,任易輕聲道:“跟我回家,行嗎?”
傻大個一聽連忙點頭。
任易拖家帶口騎着車走了。
診所裡的人都稀奇着,又有了一樁樂子事,讨論得熱火朝天的。
“這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咋剛好就被他撞到了?”
“我好像聽鐘家那個死老太婆說過,她繼子的兒子前幾年特大洪水那年,發高燒燒傻了,腦子好像是有問題。”
“發燒算什麼,那年還死了好多人,大人小孩兒,可憐着呢。”
“怪不得那老太婆這幾年經常帶着親兒子親孫子去省城找繼子呢。”
“估計就是打着過繼的注意,好吸她那高管繼子一輩子的血呢。”
“不過有了繼子也不應該讓親兒子流浪呀?”
……
傻大個是誰?為什麼會流浪?他的項鍊真的是堂哥送給他的嗎?
他剛才也沒仔細翻看,也許隻是兩條項鍊有點像呢?
任易滿腹心事,騎車騎得很慢。他時不時側過頭用餘光看看後面的情況。
小一諾見傻大個委委屈屈地蹲坐在車上,眼睛和别人一對視就傻笑,大着膽子将對方啃剩的菜葉子蓋在對方頭上,然後捂着嘴咯咯直笑。
小家夥的笑聲好像能傳染,旁邊的妹妹和可疑的大傻個都跟着呵呵哈哈地笑起來。
任易見狀心想傻大個是真的很傻,被欺負了還笑的沒心沒肺的。
他回過頭不再多想。
這回的BGM好像又對了。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任易蹬車都有了力氣,很快穿完了街區和聚集的人家,從柏油路開上了土公路,不久就路過了方大叔家,方大叔家大門緊鎖應該是下地去了。
等晚上再來還車吧,任易心想。
又騎了三四分鐘,拐過一個小小山包,任易就看到了前面同樣大門緊鎖的家。
今天是真的累到了,累得頭昏眼花的,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媽媽,對方坐在常坐的石凳上,手裡端着一盤餃子,笑着和他打招呼。
“哥哥!我們到家啦!”
“哥哥停車呀!”
耳邊傳來一諾千金的歡呼聲,任易回過神停好車,眼前隻有冷清的空着的石凳。
任易家獨門獨戶,四周看不到其他人家,最近的人戶就是小小山包另一邊的方大叔家了。
雖然在隆鎮的邊緣,離街區也遠,但是有很多田地可種,不遠處還有一片山林,也是他家的,這是他媽媽特意選的。
任易打開門,身後兩小隻争先恐後跑進去圍着飯桌坐着,傻大個也跟着跑進去。三人圍着桌子吃雜糖,活像三隻啃瓜子的倉鼠。
“千金,怎麼沒洗手就讓他們吃了?”被他們感染到了的任易調侃道。
小千金看了眼旁邊的大傻個,不好意思道:“他餓了嘛”,然後拍着小肚子:“咕咕叫的。”
旁邊的小一諾和傻大個也跟着拍拍肚子。
任易見傻大個一點兒都不怕生和防備,便走近要将他脖子上的項鍊取下來。
傻大個傻笑着看着他動作,還配合的低着頭。
任易仔細觀察這條已經看不出繩子原來顔色的項鍊。
項鍊前面部分固定纏着幾個花生米大小的木雕:中間是把小胖劍,右邊隔着一段距離纏着表面坑坑窪窪的月牙、表面被雕成幾大版塊的木球,左邊同樣距離纏着鈣片形狀的木雕、一個勉強看出人形的木人兒。
确認手法和技術等級,這就是他小時候送給堂哥的那一條……
“這是誰給你的?”以他和堂哥小時候的感情,他從不懷疑他堂哥會丢掉他辛辛苦苦準備了兩個暑假的禮物。
大傻個竟然聽得懂,他傻笑着拿回項鍊,輕輕地蹭蹭臉頰,随後溫柔道:“爸爸給的。”
“爸爸?”
堂哥隻比他大兩歲,能有這麼大的兒子?難道他堂哥有在外面認兒子的癖好?
還是他大伯給的?任易太想知道答案了。
他翻出媽媽之前用的智能手機,翻出綠泡泡看着和大伯的聊天框,對話還停留在中考前,上面是大伯安慰的話語,讓他壓力不要太大,正常發揮,讓弟妹不要擔心醫藥費以及後面的學費和生活費。
對話後面是幾條沒有成功的語音通話。他媽媽在中考期間去世後,他給大伯打了電話和語音,但是沒有人接聽。
之前天塌了,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卻怎麼也聯系不上的無助感恍惚又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