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去的路上,許從嚴在網上刷到一條點贊過十萬的短視頻,主角正是鐘一,在陌生酒館裡唱着歌,鏡頭向左,旁邊坐着那日蘇。
博主一定是認出他來,模棱兩可的文案寫道:大家不覺得唱歌的帥哥眼熟嗎?
許從嚴趕緊按了暫停打開評論區,生怕有什麼負面的評價。
果然,很多人直接爆出了鐘一的名字,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陰陽怪氣。
「原來是鐘一啊,怎麼現在混成這樣?」
「不是有金主嗎?聽說還去國外過好日子了,不會是被抛棄了?」
「天呐,我之前很喜歡聽他的歌,姐妹坐标在哪裡?」
「鐘一這麼帥,酒館包他一晚上多少錢?」
……
許從嚴默默點了舉報,可點開視頻的相關搜索,千八百個營銷号已經截了這段視頻二創,他根本舉報不過來。
許從嚴斂住眉目,這陣勢鐘一恐怕很快就能知道。
“你……”許從嚴擡頭,看着鐘一問他:“昨天和那日蘇去唱歌了?”
鐘一嗯了一聲:“你怎麼知道?”
許從嚴按了播放将手機遞給他,表情嚴肅道:“有人認出你了,視頻點贊破十萬。”
鐘一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一下,瞥了幾眼視頻,沒接手。
“這麼多年了還有人認出我?”他不太敢直面公衆平台上的自己,熟悉又陌生,可望不可及,“他們說什麼?是不是沒什麼好話?”
“一半一半吧……”許從嚴見他内心排斥,旋即把手機收回:“你以前的歌這麼火,有人認出來正常,視頻現在播放量很高,你怎麼想?”
其實每次登台前鐘一都會預見這般後果,之前有過幾次被人發現,但都未在網上引起太大讨論,現在當真爆了視頻,論膽怯他是有,更多其實是唏噓。
“還好吧,謀生的手段,已經不是歌星偶像了,不看惡評就好。”
對方的表現出乎許從嚴預料,他問:“你真的可以嗎?”
鐘一搖下了一段車窗,靜靜望向地平線盡頭,長而直的公路在下午西斜的日頭下反着亮黑色的光,車子一如既往的行駛,目的地是草原上一所鮮為人知的學校。
七年都過來了,有什麼不可以?留在桐州這麼多年,難道真的從未想過會再遇見許從嚴嗎?
隻是更怕許從嚴與現在的自己重逢吧。
曾經的鐘一身光環,現在的鐘一無欲無求。
“許從嚴,之前和你說,我不愛唱歌了,這是假話。”
鐘一的剖白來的突然,許從嚴措手不及。
“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不敢面對挫敗的現狀,我再也寫不出令自己滿意的歌詞,也懼怕站在萬人面前,那意味着審判,而我也必須接自己變得平庸的事實。”
“七年,時間才是真正的傷疤。”
許從嚴聽完,心如刀割,可鐘一回過頭來,卻釋懷一笑,“騙你是怕你看不起我。”
“鐘一,這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
許從嚴心髒處的鈍痛越發明顯,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清醒的旁觀者,現在才發現,鐘一比他更清醒,隻是無法獨自抽身。
快到學校的時候,那日蘇和韓閱禮終于來了消息。
他們兩人大概率沒有串通好,這頭那日蘇在微信裡和鐘一說昨晚大戰韓閱禮的事兒;另一頭的韓閱禮卻一本正經地找借口,說手機被傻叉偷走了……
鐘一回:「許從嚴找不到韓老師,我告訴他你倆的事了。」
許從嚴說:“你手機是不是被那日蘇偷了?”
兩頭都陷入漫長的沉默。
直到韓閱禮在電話那頭罵了句:“卧槽!”
嘟嘟嘟……
順風車将他們送到學校門口,正好碰上查蘇的阿爸又來送鮮奶 。
“老師晚上好,還沒吃晚飯吧?”阿爸特别熱情地拉住他們,“一起去我家吃飯吧,正好讓查蘇的馬頭琴派上用場!”
鐘一和許從嚴正想回絕,卻見查蘇和蘇力德一家從後面的校舍出來。
“呀,鐘老師回來了!”蘇力德跑進鐘一的臂彎,昂着小腦袋笑得格外燦爛:“你今天沒來上課,我們好想你。”
“鐘老師,許老師!”查蘇緊接其後,“我來請蘇力德他們去我家做客,你要一起嗎?”
許從嚴擡頭,連大肚子的其其格也在。
“去嗎?”許從嚴問鐘一。
“走嘛!走嘛!”阿爸大聲招呼着,一邊一個攬着他倆往自家蒙古包走,“别客氣,又不遠,鐘老師你說是不是?”
鐘一笑着點頭,“那就謝謝查蘇阿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