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聞風扭頭去看師父,得到點頭授意後才站到一旁。
見大殿内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謝九淵毅然決然跪下,雙手合握道:“請師父——将我逐出四夷門!”
聞言,殿内幾人皆是震驚。齊聞風張口想說什麼,但師父還沒開口,他不能逾矩。
楊一歎最先急了:“你胡說什麼呢九淵,魔君那事兒又不是你的錯,你不能這麼自暴自棄啊!”
楊一歎剛說完這話,轉念一想,他這師侄從來就不是個會自暴自棄的性子,定然是另有打算。
“九淵,你該不會是想單槍匹馬去魔都找魔君報仇吧?”
楊一歎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大殿内其他人的認可。
楚塵岚喟歎道:“九淵,師父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切不可意氣用事。”
沈秋也道:“魔都危險重重,魔君更是難以對付,你去了也是無用。”
齊聞風這時才出聲,勸道:“阿淵,你就聽師父的,留在門中好好養傷修煉吧。我知你心性傲,受不得這般折辱,是師兄沒有保護好你,可你若是隻身去了魔都,遇到危險,師父和師叔他們都會很擔心你的。”
謝九淵唯獨對齊聞風搖了搖頭,安慰一般,便又轉過頭來,神色凜然。
“師父,我并非是因為魔君一事才想離開,我體内有魔族血統,若是繼續留在四夷門,遲早會給門中帶來災禍,還不如盡早離開,以絕後患。”
他直視着座上的人,目光決然。
殿内幾人神色各異,卻又都情緒複雜。
“九淵你……”楊一歎最是瞞不住事,當即就問,“你都知道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這一問,楚塵岚和沈秋想繼續瞞下去都沒轍。
殿内唯有齊聞風一人蒙在鼓中,不可置信一般看着謝九淵。
“阿淵……你在說什麼?什麼魔族血統?”齊聞風掃過其他人的神情,轉頭看向高位上的人,“師父?”
楚塵岚無可奈何歎了口氣,朝謝九淵伸出手:“九淵,你起來吧。”
謝九淵卻沒有照做,而是道:“師父,我并非隻是逞一時之氣,我體内的魔氣愈發壓制不住,現今連師父設下的陣法都已被沖破,再留在四夷門,隻會橫生禍端。”
“那陣法破了?”楚塵岚面有訝色,又很快鎮靜下來,道,“陣法破了,師父可以給你布新的,隻要你潛心修煉,抑制魔氣,再借以陣法和藥物輔助,就可以不受魔氣侵蝕,也不會變得像魔族一樣嗜殺殘忍。”
“我有清心咒,你每日習之,也可抑制魔氣。”沈秋接了話。
楊一歎趁此機會趕緊勸道:“是啊九淵,有那麼多辦法可以幫你抑制魔氣,你也不是非要走嘛。”
謝九淵聽着他們的勸告,卻隻覺得諷刺。
當年他被誣陷殺人時,四夷門上下除了師兄無一人信他,師父更是親口将他逐出師門,無論他如何解釋,師父看他的眼神仍是失望至極。
今日話說得再好聽,到了那一日也隻剩一句“魔族心性難移”,又何必呢?
謝九淵扯了下唇角,道:“師父不必再勸,今日無論如何我也會離開四夷門,對外師父大可說是我與魔族有染,背棄師門,投靠了魔族,如此一來,不會有損師父的清譽,也不會影響四夷門的名聲。”
聽見這話,楚塵岚面色肉眼可見的一沉。
“九淵!”見形勢不對,楊一歎出聲喝止,“你瞧你這這這、這說的都是些什麼話!你師父在意的豈會是這些虛名?他在意的分明是你,難道你還不明白嗎?快同你師父認個錯。”
謝九淵看他一眼,卻淡聲道:“我說的是實話,并無對錯可言。”
“今日我離開四夷門,師父便當從未收過我這麼個徒弟,望師父,師叔,師姑……”謝九淵偏頭看向一旁,頓了會兒才繼續說,“還有師兄,多加珍重。此後四夷門再無謝九淵。”
“阿淵……”齊聞風神情複雜,似是有口難言。
良久,他才又張口:“阿淵,無論你是不是魔族,我與你一同長大,受師父教養,更有師叔師姑疼愛,我與你是師兄弟,更是家人,你當真不顧念我們之間的情誼,不顧念師父的養育之恩,一定要離開嗎?”
齊聞風定定看着他,似是十分希望勸得他回心轉意。
謝九淵有一瞬的觸動,但也僅是一瞬,一瞬過後,他用更加堅定的語氣道:“我與師兄情同手足,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日後或許再不相見,阿淵再次祝願師兄——有朝一日終悟道心,得償所願。”
說完這些,謝九淵面朝高位上的人深深一拜,起身離去。
他往外走,聽見身後有人叫他。
好像是師兄,又好像是師父……
但他再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