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玲阿姨經不住也笑了起來,玉明月羞得跌腳!
王乘風回林城,搭乘當日航班回到石竹山,祭拜祖先,日落歸山,和犬子一起上九仙宮。
九鯉湖,風光旖旎,石湖如鏡,與樓台古刹相交,風景美不勝收。
每年正月初一,前來尋幽祈夢的香客絡繹不絕。
年年如是!
相比往年,王乘風格外虔心,淨手洗臉,進到九仙宮主殿,焚香求拜,在祠中留宿一晚,求一夢,解一願!
晚風起,祠堂前,月映清湖,風傳瀑音,禅香襲人。
禅定打坐中,王乘風腦海裡浮現出酒樓前初見玉明月那一眼……他吻了她……
“還是不去見空見道人?”
像一場春夢,耳邊清晰傳來犬子的聲音!
王乘風睜眼,提到空見道人,他的眉宇間頓時多了些戾性,望着月光灑滿的空山,轉身起筆寫下他的名字,還有“玉明月”三個字,分别取最後一個字合成風月無邊,雕刻在檀木平安符上,親手系在山邊的古樹枝上。
香客們祈夢已漸漸安睡,王乘風合衣睡在大殿一角,殿外一道黃色道袍靠近停下片刻,又離開……
茫茫雪原中,王乘風拼命在奔跑,沒有村莊,沒有路人,方圓百裡不見一草一木,拖着疲備的身子,王乘風四處尋找,一株被白雪素裹成白玉的枯木下,站着一人,笑着緩緩回頭!
她是誰?
王乘風迎着那張笑臉跑去……小月月?!
眼前山崩地裂,瞬間驚醒!
天微亮!
清晨六點,祈夢祠前,香客已經開始排隊解夢。
昨日夢裡一夜奔跑,王乘風渾身酸唧唧的,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跟在香客最後面。
打坐祠中解夢的人正是空見道人,王乘風年年來,卻年年不願見面。
那場車禍,命運帶走他的媽媽,他的爸爸僥幸活回一命,目睹妻子鮮肉模糊焚盡在汽車爆炸聲中,日夜飽受血光相思的痛苦和折磨,妻子亡魂歸位,頭七過,處理掉家中所有生意,留下一筆豐厚錢财,也留下老人和孩子,出遊上九鯉湖,入關做了道人。
那年,王乘風九歲,現在整整十六年過去。
王乘風年年來,年年空着夢離開!
想見,不見!
當年的孩子雖然長大,但那道絕情離去的身影印在腦海裡始終抹不去,日月侵蝕,依然清晰猶見!
王乘風走上前,面對記憶中熟悉的已經陌生的人,預想過多少次的見面場景,卻沒有一次和眼前重逢的場景吻合。
心裡認的是爸爸,嘴裡喊出的是空見道人,客主有别。
但看着略顯蒼老的人,王乘風目光冷冽,還是不願多看一眼。
佛珠輪回,禅定如煙,空見道人彎身行禮,道袍掃落香案前,“人間車馬皆因夢,路遙一任事如塵!王居士一路風塵為夢來,是求姻緣?”
一語道破心事!
王乘風緊住拳頭,也紅了眼眶,姻緣是他所求,可親情,是他九歲那年後就再也求不來的!
佛珠粒粒轉動!
“天地引乾坤定,紅線系來有心人!姻有緣,緣有姻……王居士,夢是空夢!”空見道人語氣平緩,笃定沉穩。
王乘風苦笑,“空夢?昨晚在夢裡,我夢見一個姑娘,我到處找她,可怎麼也找不到,隻聽見一個渺茫的哭聲,那哭聲分不清是我的,還是夢中姑娘的……和很多年前一樣,我也那樣滿街、滿地、滿世界哭着找過,最後……隻看到他抛下一切絕情離開的背影!我分不清是夢,還是真!”
“萬般由命!王居士,姑娘是好姑娘,王居士可願用一生愛她?”
“你關心這些嗎?”王乘風冷笑,“像你愛你的妻子一樣,抛棄至親至愛,隐歸無塵深處,就叫願為一生所愛?”
空見道人微微鞠禮,“為一世夙願,過一程山水,王居士……”
“你不要這樣一副事事看破雲淡風輕的樣子!奶奶走那天,你為什麼也不回去看看?她到閉眼那一刻都叫我不要怪你!”王乘風壓住心中悲憤,沉聲質問!
“本是青燈不歸客,卻因濁酒留風塵。”空見道人雙掌合一,“王居士,姻緣不問去留,半世煙雨半世落花,縱然山水有情,亦無關風月!”
“你說無關,我偏要休戚與共,也不做一個抛家棄子無情無義的人!”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空見道人閉目禅定,“下一位!”
門外香客進來!
王乘風壓着滿腔怒火離開,犬子代王乘風向空見道人鞠躬回禮後,拿出厚厚一疊現金放在功德箱上,追出殿堂跟上王乘風,“錢我已經給了……你和叔叔許多年不見,好不容易肯見一面,隻說了這些氣話……你看叔叔他人老了許多,在這山上住着也不容易。”
王乘風擺擺手,沿着殿外小徑,紅樓古香古色,一路下行。
身後二層閣樓屋檐下,空見道人默默拜别!
王乘風回頭,四目隔空交彙……
玉明月一覺醒來,撿起地上被子直往被窩裡鑽,夜裡睡着的時候被子全被她蹬下床,夢裡大雪皚皚,凍得直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