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慢下來,但還是很兇,帶着一種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的狠勁兒。她被撞得搖晃,浮萍似的,在他掌心糜爛地盛放。
聞也沒有問她的決定,無論她的決定是什麼,今夜過後,她不會再踏入這間潮冷陰暗的出租房,公主确實要回到衣香鬓影的晚宴,戴着她的王冠與鑽戒。
好不容易結束,空氣浮沉着某種鹹濕泥濘的氣息。
兩人額頭湊着額頭,渾身濕得像是剛從水中撈起,她連發絲都黏在他身上。
“你當時給我說,救我,吓壞我了。”
“我隻會給你發,而且,也隻能你來救我。”
“還有110吧,要相信人民警察。”
對于後一句冷笑話,宋昭甯報以無聲一哂。
清洗過後,因為過度開發和使用的不适感緩緩消退,她支起一條腿,随手擦過一盒廉價且不知過期多久的火柴。
可惜受了潮,燒不起來,她恹恹地垂下手,将一支煙捏得七上八下。
聞也收拾被單,頗有些無奈地看着宋昭甯,覺得她的事後時間确實有些可愛。
然後他抱着新曬過床單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她很少會露出孩子氣的模樣,她的人生成長軌迹似乎直接跳過了青少年時期,完全沒有過渡地進入了一個不需要發條也能維系日常高負荷工作的狀态。
他遊離而沉默的狀态太久,宋昭甯把煙握在手心裡,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麼了?”聲音啞得空靈。
他回神,問:“要不要喝水?”
她搖頭。
很累了,向他張開雙手,低聲咕哝:“你抱我去睡覺。”
她依賴地枕着他的臂彎,放松如小嬰兒回到溫暖母體。
睡相很好,有種長年累月訓練出來的刻闆和乖巧。
“明天什麼安排?”她問。
他們都默契地沒有提起那些事情,于是便能心照不宣地假裝所有事情都沒發生過。
兩個笨蛋,自欺欺人。
聞也想了想,盡量用一種平穩的語氣回答:“我想回家一趟。然後,準備接聞希出院,接着去看新房子。”
“要退掉這裡嗎?”
“對。這裡太舊也太潮濕了,還沒有電梯,不适合聞希養病。”
“我挺舍不得。”
“……宋昭甯,不許舍不得。”
她聽着,從他懷裡擡起眼,眼底有種靜水流深的溫靜。
“你說的回家,是指你嬸嬸嗎?”
“嗯。很久沒回去了。”
宋昭甯便點了點頭。
她眼睛好亮,整輪月落入其中,織開一張溫柔到可以溺斃的網。
“你呢?”他揉着她酸脹的腰,反問。
她閉起眼,長睫密密地蓋。
唇角彎起,盡管那個弧度短暫得誰也看不清晰:“我要回美國一趟。”
“好吧。”
兩小時前曾經深入到某個位置的手指仿佛留有雨後的濕意,他點着她小巧挺翹的鼻尖,緩緩滑到唇角。
她不睜眼,熟練地咬住,略有些尖銳的上齒列磨着他的指根。
略微冰冷的嘴唇碰了碰她的眉心,輕聲:“過年會回來嗎?”
宋昭甯想了一瞬:“以前,你都和聞希一起過嗎?”
“基本是。”
“我都一個人。”
“不可能吧?”聞也不信:“大小姐不社交?”
“社交和過年是兩回事,社交很累。”
确實。
衣香鬓影紙醉金迷的生活已經離他太遠,人很難想象自己認知外的世界。
“就算很累,但你怎麼可能是一個人。”
“我已經很久沒回過家了。”她慢慢地講,不太傷心:“一直住酒店。我爺爺和我媽媽早年去了美國,他們不回來,但我偶爾會過去。隻是忙,所以機會也不多。”
最後又說了什麼,亂七八糟,沒營養的車轱辘話。
她濃着鼻音,越說越慢。
一息無語,空氣寂靜。
他以為她睡着了,手指撥過她頸側散落的長發,軟緞似的一截,悠悠地溜過手心。
宋昭甯卻在這時提議。
是含糊的,半夢半醒的聲線。
“今年一起過吧。”
聞也沒有回答。
他像之前幾次哄着她入睡,小心翼翼地擡起一條手臂,揿滅那盞老舊到不應該存在的黃銅燈。
可灰白色的天花闆水靈靈的。
他看了好久,這才想起。
原來是她那條本應該穿着和别人結婚的婚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