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甯沒動,半晌才聽她冷淡而疲倦的聲音:“晚上,如果你感興趣,可以留下來和他們一起玩。我看凱瑟琳和你倒是很有話說。去和她聊聊,對你有幫助。”
唐悅嘉遲疑一瞬,搖頭:“我還是先送你回酒店,你看起來很累。兩天才睡不到六小時,而我昨晚睡夠了八小時。”
宋昭甯嗯了聲:“好好珍惜,以後你就沒這樣的好日子了。”
唐悅嘉陡然安靜,清潤明亮的大眼睛漸漸溢出驚恐。
宋昭甯微微一笑,握着她伶仃手腕起身,笑道:“别緊張,我開玩笑。晚上放松玩吧,我有約了。”
有約了?
唐悅嘉很狐疑,行程表明明隻寫私人……喔!原來是私人行程。
凱瑟琳熱情洋溢地邀約她遊艇派對,宋昭甯拍了拍她肩膀,溫聲道:“站了一天,你也很辛苦。今晚算你三倍加班費,放心,我不會随時call你。”
穿了一天的高跟鞋确實踝骨酸脹,但——三倍加班工資!宋總萬歲!宋總就是全世界最好的領導!
宋昭甯回到下榻酒店,放慢一池浴缸後定了個40分鐘的鬧鈴,溫熱水流将渾身上下填滿疲憊的每一個毛孔安撫得舒适通透。她在鬧鈴響起的第一秒精準地按掉,擦過手機屏幕的指尖往下滴水。
她擦着長發出來,洗盡鉛華的一張臉。牆角一盞古銅色落地燈散着柔和光線,照着她纖毫畢現的濃密眼睫。
房間充盈着高級香氛的香氣,微甜,但不膩。
宋昭甯從獨間浴室走到套房的會客大廳,找尋平闆電腦的目光微微一凝。
祖母綠的鵝絨沙發靠着一道颀長身影。
她定住腳步。
短短幾秒鐘,寂靜落地有聲,成為那扇之前沒有被雙手推開的窗戶,兜頭呼進的冷風。
木紋長桌丢着雪茄剪和碾了半截的高希霸,不速之客把看了一半的平闆電腦扔到沙發,他站起身,好整以暇地抻平西服下擺,他定定地注視着宋昭甯,擁有混血兒特征的瞳孔彎出一個極為清峻優雅的笑意。
“晚上好,親愛的。”
宋昭甯平靜地回視他。
片刻,她微擡下颌,那是個居高臨下看人的神态。
“晚上好。”
頓一頓,再尋常不過的語氣問:“方便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席越站起身,他的西服很正式,卻不是商務款。
大概是出席了什麼學術型的會議。
淺藍色的襯衣包裹悍利身材,原本該妥帖地收在西褲皮帶,此刻卻散漫地抽了出來。搭配的領帶也不翼而飛。
兩人的目光在一言難盡的冰冷空氣中對視、碰撞,沒有人率先收回目光,正如沒有人率先走一步。
席越垂眸,姿态閑适地再拆開一支雪茄,咬在唇邊,從歐式置物盤中取出白瓷打火機。骨節清瘦的手指撥弄灰色砂輪。
他的瞳孔其實黑中帶灰,鉛雲般沉悶無趣的灰色在瞳孔邊緣擴散,他就這樣歪着頭,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過來時,有種狼心狗肺的氣質。
燈光不明亮不暗淡,足夠宋昭甯看見席越眸底幽幽流動的寒光。
“甯,你記不記得你冒充神父,騙了我好多真心話的午後?”
宋昭甯神色淡漠:“不記得。”
席越扯着唇角,短促地笑了聲。
“好吧……有點遺憾。我以為能在你口中聽到一句真心話。”
宋昭甯還穿着白色浴衣,長發濕漉漉地往下淌水。
她彎身,牆角造型别緻的三層抽屜取出自己的煙和打火機。
纖細手指擦開一簇微光,她垂眸點上女士細煙,和她尾指一樣筆直細長的煙管彌開奶白煙氣。
她加重語氣:“誰給你我的房卡?”
席越在她話音擲地的瞬間,哂笑一聲,搖頭道:“你那新招的小助理。那樣的年輕女孩子,你說,我買她,一顆粉鑽夠不夠?”
他說罷,手指滑向内側口袋,指間并出一顆璀璨浪漫的粉色裸鑽。
那樣大、那樣飽滿、那樣光華燦爛的鑽石,被他輕輕一丢。
鑽石貼着牆角轉了兩圈,藏入沙發背面。
宋昭甯平靜地熄滅香煙。
她說:“有病。”